,但要是这山岳过于广大,谁还能生出单手擎之的念想?绕路而行,柳暗花明岂不正好。” 年轻人面皮生得并不出众,唯独一对眉眼端详别人的时节,黑白分明,显得很是认真正经,此刻已是登临当家位的彭三章,眼神还是如往常那般认真平和,连温瑜都没怎么瞧出异样。 一朝开悟,天高地远任我行。 到头来彭三章也没忘却差遣人手替温瑜几人引路,自己则是身穿麻衣坐在鸿庐当铺最高的一层楼上,举目望去,天高云阔,骤雨初歇。 身旁却只站有几位亲信之人,大多是鬓发花白,替鸿庐当铺效力几十年的老伙计,身穿麻衣立在彭三章身后,心中忐忑,经这几日以来却无端消去大半,不知是这位年轻人的手段初显令人心安,还是尘埃落定,这座鸿庐当铺还是稳固下来,这才心头稍定。彭三章所定的规矩,无异于将这几人性命同这座当铺牵连到一处,前数日雷霆手段,早已是镇住几人,因而如今环绕左右的时节,无论谁人都不曾敢有半分僭越,皆是规规矩矩垂手而立。 麻衣年轻人闭目养神,手头不闲着,将两枚长命锁放在掌心当中,缓缓摩挲,尚无半点喜怒。 “当家的,今日那两位外乡恩公离去,我等合该相送,虽鸿庐当铺不如以往势大,面子照旧要给,更莫说清理当铺上下时,这两位多有相助,不去恐有失礼。” 几人面面相觑,还是有人壮胆上前,躬身行礼问询。 “蜚老多虑,面子对于那两位而言,并不值钱,雪中送炭才是顶顶值钱的事,何况经此事之后,无非两个下场,一是晚辈心黑,欲要除之,二来鸿庐当铺同他二人,同命相连,人家知晓鸿庐当铺之中的底细,我也知晓这两人怀揣着何等骇人的心意,与其做足表面功夫,还不如将鸿庐当铺治理得蒸蒸日上,日后添份臂助。” 言语声音很是疲倦,这时周遭几人才是发觉,这位新当家近几日都不曾好生歇息,而是东奔西走,强行令整座鸿庐当铺稳住阵脚,于是纷纷来劝,却不料坐在窗前的彭三章摆摆手,并不理会。 “大兄心思比我缜密高明,更是才气过人,唯独脚步迈得过急,也是被逼无奈,晚辈不及两位兄长高明,身手不济事,亦是少智,所以只能用愚笨的法子来,官家既然要的是一个只晓得唯唯诺诺的走狗当家,那这走狗晚辈来做,不寒碜,日后鸿庐当铺唯有一条规矩,那便是不显山不露水,不论用何等重罚立威的手段,需几位规矩好当铺中人的心思举动,如有差池,秋后蚂蚱且拴在同一根绳上,谁人也落不得好,还望几位尽心。” 不等几人表忠,彭三章已然摆手送客,孤身一人坐在窗前,低眉打量那两枚长命锁。 对几位替鸿庐当铺效力多年的老者而言,几日之间这位新当家的手段,已算是出乎预料,故而纷纷告退,无人去劝彭三章勿需悲恸过度,而是任由其一人独坐高楼,但不可荒废过久时日。银锁上头一个器字,一个吾字,添上彭三章那枚章字,刚好凑足三个。 “父亲说我等这些个小人物,活着不易,有时候还真未必能留什么人性,如今我才明白那几位叔伯,到底为何离世,而这三枚长命锁也并非只为保命祈福,不怨两位兄长,是小弟迟迟不肯开窍,才没料到有今日事。” “原来我才是那只蛊。” 独坐鸿庐当铺最高一层楼的彭三章面皮颤抖,哭哭笑笑,但到头也没掉下泪来,小心翼翼使线穿过三枚长命锁,悬在腰间,低头半晌,始终也没抬起头。 明日再明日,明日何其多,恨苦难言,形影相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