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宽慰得紧,”南阳君将面前茶盏转过两转,双目却是瞧着那位年轻人,神色未动,“小友迟迟不愿自报家门,难不成是觉得我二人并非善茬,故而刻意遮掩。” 年轻人仍是懵懂,闻言才后知后觉,躬身行礼,“在下乃是水月师父徒儿,姓叶名翟,表字乃是当初师父所取,唤做迟雪,而今初来乍到颇有些糊涂,还望二位前辈宽恕。” 老者恍然,面皮升起些明悟,一张斑纹老脸绽开,“原来水月小姑娘当初时常说起的那枚湖字玉,便是由此而来,如此情意,倒是令我这老人家艳羡不已。” “入此城中,仍旧能留有心智,不曾忘却故人,着实是难得,起码这六七弹指之间,少年郎算是头一份。” 明黄衣衫的男子也是笑笑,“古来典籍与奇闻异事中,常言说是男女情深,或是化蝶共走,或是甘为代死,但眼见得事随 境迁,似乎只剩传言而已,多是大难临头各自保性命,倒不说是有错,可总归差着些意思。” “这话老朽却不太认同,”北阴君瞥过一眼身旁男子,自顾言道,“可载史书当中流芳千古的旧事,多半稀缺,不过是因为许多人心之所向,如若是人人皆能如此,稀松平常,恐怕就难在世间流传广远,譬如舍生取义者,尽忠职守慷慨不畏死者,倘若世间人皆如此,又岂能赞誉。” “在我看来人人生来皆有善念,起码有向善之心,故才开碑立传,将此举动传开千百载,即便人世间种种身不由己,起码知晓何为好事,何为坏事,至于究竟能否为情意二字舍弃性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难言对错。” 城中北阴南阳,西陵东檐,两两相对,皆是算不得对脾气,时常因见解不同争执一阵,虽不曾动起手来,不过仍是各执一词,向来也难安稳。故而南阳君听闻此话后,只是无奈笑笑,打定主意不与其争辩,饮过两口烫茶,便看向眼前颇有些手足无措的二人,犹豫片刻,而后才缓缓开口。 “白毫山乃是重地,我知两位早已厌倦此间种种,故而自行撇去身上枷锁,倒是难为两位空耗千载光景,我等断然不会怪罪,”男子蹙眉,倒也未曾有愠色,“但毕竟白毫山重地,不可无人继守,如若是不曾安排妥当,恐怕有失。” 水月亦是神色微沉,看向身旁叶翟,但见后者闻言过后,面皮猛然紧绷。 凤游郡近日间,天景极怪异,先是几日骤雪初停,而后天光放晴,才过两日光景,又复阴云密布,电光似走龙蛇,接连折腾过六七日才消停下来。郡中上年岁的老者皆言说,近来恐有大灾,如此古怪天景不止,怕是不曾酝有什么善事,这般言论传扬开来,却是使得每户皆囤积下许多粮米干柴,以备不时之需。 白葫门近来与马帮一般,皆是沉寂下来,不过前几日有人上山借住,却发觉不见原本那位门主,而是换了一位慈眉善目的年轻人,与一位面皮仿佛搽炭的汉子,问起原本门主去向时,那年轻人只是笑着摇摇头,并不明言。 云头之上,有两人往下远远观瞧,却见原本上下素色的白毫山,如今已是返归原色,山道青黄,枯木由白转黄。 “看来你我都是多虑了。”青面汉子转过脸来,长处一口气道,“如此一来,你我又可省下数百载忧心,倒也是桩善事。” “可正是因此,世间又多了一位本该安然而去,今却受缚在此的可怜人。”发丝眉须尽白的中年汉子冷冷清清应过一句,望向云头下那位分明言语举止都像极耄耋老者的年轻人,再不发一言,踏云头而去。 青面汉子良久也没动脚步,定定望着山间习武的三位童子,与那位手撑下颏晒懒的年轻人,末了无奈吐出口话来。 “分明是主战伐的职守,怎么心肠还如此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