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个别致数字——九百六钱。
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目光汇集在司马熹上,都想要从她那里得出一个确切答案。然而她一页一页翻阅下去,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极差,额角渗出微微冷汗。
“这卷纸上能尽数写下,”薛玉霄道,“其余北人隐户,还要我挽起衣袖,当场写给你看么?”
司马熹道:“都尉……我们何苦闹到这个地步。都尉有备而来,我等也只能悉听尊便。然而侨民迁徙辛苦,我们庄子上田地过了也需有人耕种,我知道您这样无法向陛下交差,如这样……这纸上半卷隐户,全都交给朝廷注籍调遣,另外半卷……”
她话语一顿,身后忽然走上来几个侍奴衣着,手上各自捧着一个礼盘,盖着鲜红绸缎。其中为首那个清俊可人,跪上前,将木托盘举过顶,露出一截白皙青涩后颈。
薛玉霄没动,便有司马氏谋士上前掀开红绸。绸缎下一片灿光——乃是白银所铸一块宝树,而宝树上枝节上挂满了黄金果实、黄金碎叶。
薛玉霄见状,忍住摇一笑。众人便觉此路可通,态度顿时转变,接连掀开后面红绸,宝玉、名墨、古玩……大族库房确实丰富。
“是啊,何苦闹到这个地步。”薛玉霄感叹道,她闭眸睁,目光一一扫过面前诸张面孔,唇边笑意缓缓消失,挽袖将茶盏拿起,亲自给司马熹斟了一杯苦丁。
司马熹看到茶面上漂浮绿叶,咬紧后槽牙,猛地仰灌下,旋即被浓重苦味麻痹舌根,眉紧皱。
“此茶并非豫州所产,辛苦你们寻来。”薛玉霄道,“你们看到卷尾数字了吗?九百余文,同样耕种,每相差过百文钱。”
“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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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户一收成,以官价换得钱财。”薛玉霄道,“如此收成,最低每要交司马郡王过五成地租税款,点管,孝敬上部曲娘子。所剩数额,早晚喝粥都足以吃饱饭,更足以养活女儿——这些北人并交朝农税,只受你们一族管辖,居然都贫苦至此。能够压榨到这个程度,也难怪你们抓着放。”
她语气淡淡,继续说了下去:“圣旨与文书上皆写着,侨民免除徭役、兵役,减税赋。另有兵士护送,至于途中受劫掠而亡。到了你们土地上,没有一句实言——对我造谣污蔑、扭曲实,篡改圣旨,难道你们司马氏,仍有臣之心?”
最后几个字落得极轻,正合她轻敲茶盏节奏。
此言落下,地上跪着几个侍奴被吓得伏地起。坐在席位上司马氏族老幕僚也都豁然而起,面色急遽变化。她眼前司马熹攥紧手中黄纸,声音顿时冷冽下去:“薛都尉,说我等扭曲实、污蔑于你,总该有证据。”
“证据啊。”薛玉霄重复此言,道,“满堂都是位高权重食肉者。诸卿口中,自然没有一句真切之言。难道郡王童真所问算证据?街巷坊市议论之声算证据?还是这些被你们撵去陈郡躲避隐户、每日惶惶可终日之态算证据?还是要我派人抓来那些农户,我们当面对质?”
她质问之声一句重过一句,到后面,司马熹已经无言应答。她额上青筋直跳,后槽牙磨出声音,对面前这个棘手钦差几乎起了杀心:“都尉,得饶人处且饶人,要逼急了彼此,到时候面子上都好看。”
薛玉霄微笑道:“怎么,你们族中藏了五百个刀斧手,应茶盏声碎而起,要将我斩死在此地,再嫁祸给山中匪贼,搪塞陛下?”
她说着便干脆将瓷杯扔在地上,一声清脆碎裂。四周司马氏部曲敢动。薛玉霄盯着她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是京兆薛氏嫡女,军府都尉,朝廷钦差。我要是在你们坞堡掉了一根发,你猜军府和我母亲会会携兵刃登门,朝会会官兵压境,杀得人滚滚?你们有多人够给我陪葬,站出来!我数一数!”
司马熹感觉自己喉咙里往上冒一股难咽血腥气。
这股血腥气光是从她咽喉中冒出来,还从在场每一个人脑海中窜出来。
薛玉霄坐着,抬眸与她对视,让司马熹生出一股被睥睨之感。她想通这样一个轻至此士族女,是怎么有这样惊人算计和胆识,她得为此退步——一次退步,是因为她手中掌握着真实名册,二次退步,则是理亏在先,被势压至此。
司马熹道:“我等对朝廷尽忠,绝无反叛意。”
薛玉霄还未痊愈,此刻稍微动了点气,流露出疲倦厌烦之态。她轻咳了两声,接过身侧人递过来披风重新系上,道:“那篡旨污蔑罪魁祸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