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北直隶还有一些寒意,只是这所谓的寒意相比较京城的气氛,却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齐王府并不宽大的书房内、此时此刻挤满了官员,随意看一眼,都是正四品朝上的大员。 只是这些随意就能搬弄风云的大人物,此刻却噤若寒蝉的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噔……噔……噔……” 位置上,朱由检的手有节奏的在桌案上敲打,每一击都似乎敲打在众人心头。 这样死寂一样的环境中,朱由检忽的开口道:“崔应元……” “卑职在!” 崔应元顶着满头冷汗走了出来,脚一软、直接跪在了左右两排官员中间留出的路上。 “八省旱情,肥了多少士绅豪强,贪官污吏,难道你南镇抚司的眼睛是瞎的吗?!” “卑职有罪,但卑职真的不知道渭北之事,卑职按照殿下您的意思,自天启五年白灾以来,每季派出巡察去巡视,但回来的人都禀报陕西全境百姓安康,卑职……卑职……这个……那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 朱由检抓起奏疏打在了崔应元的脸上,厚厚的一叠奏疏散乱一地,全是孙传庭在三天时间里,不断加急送往京城的奏疏。 “卑职死罪!”崔应元五体投地,而顾秉谦、陆文昭、王承恩等人则是纷纷心里一紧。 “兵马司、刑部衙役、县衙大理寺、皇店、皇庄……” 朱由检将他布置在地方上的部门一个个的念出来,眼神锐利的扫视众人: “这么多双眼睛,除了洛川县那六名燕山官员,其余人都难道瞎了不成?!” “我等死罪……” 顾秉谦等人带头跪下,这一跪便是三十余名四品大员跟着跪下。 “死罪死罪!只知道说生说死,而不说解决的办法,难不成汝等也收了下面的银子不成?!” 朱由检一直保持着质问的口气,无形之中给了众人压力,顾秉谦当即带头道:“我等不敢……” “此次渭北之事,我等并不知晓,殿下您应该都知道,我等主要还是居于户部、礼部之间,兵马司和衙役都归兵部和刑部管辖,大理寺又单独自治,内阁也不过就能处理上疏罢了,此事我等真的并不知晓……” 顾秉谦的话句句诚恳,他们这群人虽然也贪财,但也知道什么能贪,什么不能贪。 八省大饥的事情,他们都在积极的办理,真要说贪财,也就是从中吃些回扣罢了,像渭北那样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干得出来。 能成为四品以上大员的,无不都是人精,他们或许领兵打仗不行,治理家国不行,但对于玩弄人心绝对是一把好手。 渭北官员的吃相太丑了,完全就是在逼着百姓和他们对着干。 换顾秉谦他们去,根本不可能这么做,而是会从灾民中选出一些人作为代表,诉说朝廷的难处,然后死死的把粮食把控在饿不死人的地步。 从灾民阶级之中选出一人赋予权力,并且选出的人还不是灾民之中有头有脸,能聚集人心的人,而是要常年被鄙视、被说闲话,被人瞧不起的那种人。 这种人一旦上位,便会把曾经瞧不起的人通通整治一顿,肆意的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欺压灾民。 当这个人积怨到了某种时候,官员便可以站出来,把事情都推到这个人的头上,用他的命来平息民怨。 到了最后,官员的贪腐问题得到了解决,百姓心里憋着的一口气得到了舒缓。 只要不闹大,不引起上面人的注意,官员就能简简单单的贪墨米麦,因为百姓出了气之后,也不会想着米麦被贪污去哪了。 又或者、官员说查出被贪腐的米麦,然后让灾民吃些好的,吃个几日后再推上来一个人,循环往复。 这种手段是政治上常用的一种手段,甚至多见于一些公司经营管理上。 老板不能和员工直接起冲突,这种时候就需要扶持管理来压榨员工。 不过不同的是,古代没有太大压力和道德准则来约束曾经被人瞧不起的人,而现代的管理则是需要承受这种压力。 熬几个月,一年半载,等最后管理心累了,疲惫了,自己提出辞职,老板还得假装不舍,实际上心中高兴的要死。 分散焦点,转换矛盾主体,用底层人来管理底层人,相互倾轧…… 这在现代被称为“底层管理模式”,而在古代则是被称为“驭民之术”。 这手段在身上,顾秉谦他们自然知道要怎么驭民,而朱由检也不认为他们会干出这么蠢的事情。 相反是越来越不行的齐楚浙宣昆五党,和不要脸的阉党能干出这种事情。 原因很简单,齐王党内部官员都知道,都清楚一件事。 齐王殿下,是一个喜欢宽内严外的人,对外人严苛,往往不会被追究责任,而一旦对内严苛,往往都会被锦衣卫处理。 旧港、安南、小西洋监察使司……还有即将成立的南洲宣慰司。 这些、都是可以明明白白去捞银子,再清清白白回来的地方。 眼下顾秉谦等四品以上大员的“润笔银”也多来自想要去这些地方的官员手上。 去了这些地方的官员,则是会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而不断地上交“润笔银”。 这点朱由检很清楚,不过他一直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明官员俸禄太低,不贪是很难过的很滋润的,他不可能每个人都和海瑞、杨涟一样。 因此、他也没有怪罪众人,而是在顾秉谦自述后才开口道: “八省之地、究竟有多少地方和渭北一样?” “关押燕山官员,倒卖粮票,贪污以工代赈的银钱,假传徭役之名,让百姓自带干粮前往劳作……” “还有联合士绅抬高粮价,兼并朝廷已经明令禁止不可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