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安一句玩笑, 文森特彻夜难眠。假如莉莉安此时还醒着, 她应该能很轻易地感受到身边这只狐狸的情绪——
惊讶、憋闷,还有一点想趁她睡着而继续的跃跃欲试。
文森特没有料到,莉莉安竟然会对他给出这样的评语。他真想晃醒小狐莉,再叼着她的后脖颈问一问, 究竟是谁刚刚躺倒半分钟就已经在喊疼。
“会不会坏掉, ”那时她呜呜噎噎地怂成一团,“大狐狸, 我不会要在深夜去看医生吧?”
正在拧润滑液,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干的文森特:……
他还能怎么样呢?他只能抱着她, 像安抚小动物一样地给她顺毛。把手指递给她让她含在嘴里发泄, 文森特大概是世界上第一只还没吃到肉却被肉咬出两排牙印的倒霉狐狸。
等到莉莉安缓慢地平静下来,她才不好意思又有些抱歉地舔了舔文森特被咬破的指腹。
想到这里, 摩擦着手指上的伤口,狐狸公爵向莉莉安说着她听不见的悄悄话。“你该庆幸自己睡着了, ”文森特抬手捏住她的脸蛋,“如果你在中途就这样说——”
文森特心中摇头,莉莉安又怎么会在中途说这种话呢?顶着一张清纯无辜的脸, 她却格外地精通, 精通那些能把狐狸架在火上烤而又不得不放她过关的办法。
她的嘴被狐狸捏得嘟嘟起来。
“小心点儿, ”狐狸含住她的下唇亲吻, “胆子没有松仁大还非要学人家嘴硬,是想蜜月都没过完就开始生小狐狸吗?”
熟睡的莉莉安当然没有任何回应。
*
莉莉安梦到自己变成一支鸢尾。
在潺潺的溪流旁长大,她在清澈的水波中窥见自己盈盈的倒影。温暖的日光赠予她浓郁的芳香,黄昏的余晖在她身上涂下油画般的光影。而在那些星月交织的夜晚, 她宁谧地与雾气摇曳共眠。
但她被突如其来的山洪牵引着冲入沼泽。
浑浊的液体捻碎湿透的花瓣, 淡雅的香气转瞬被淤泥吞没。眼睁睁地看着水面浮起的白沫旋转着将她带到水下的更深处, 近乎窒息的压迫感使她想要奋力挣脱但无能为力。
成片的眩晕中她难以看清周围的事物,它们飞速从眼前掠过,也许是水草,也许是鱼类,又或许是潜藏在水下的别的什么东西。她仿佛被沼泽里的生物当成了足以果腹的美餐,淤泥中的意志杂乱着要让她永居身侧。
庞大的黑影从旁游过,破碎的枝叶、凌乱的花瓣,还有逐渐沉于塘下的芯蕊,她感到自己被黏腻的影子一点点啃食吞没。
*
次日清晨,没来得及换床单的大狐狸被莉莉安抓个正着。
推到一旁的被子甚至还没有完全散逸走从她身上沾染的体温,乍醒的迷茫里,她晕晕地看到,鸢尾正在水边堆积的泥泞白沫上潮湿地开放。
为了奖励他的敢想敢做,莉莉安毫不留情地把文森特推出卧床。光滑的被套让狐狸坠落得出奇迅速,浮在空气里的狐毛没让她哪怕稍动一丝不忍。
“离我远点!”她拽着仅剩的干净枕巾挡住自己,“去把浴室的热水放上,然后你马上立刻离开这间卧室!”
混蛋狐狸,莉莉安摸着床上湿透的织品,怪不得她梦到沼泽又梦到淤泥,醒来的前几秒还模糊地感觉到,自己仿佛被关进了一间不停漏雨的破旧旅馆,滴滴答答的雨珠顺着她的脸庞逶迤而下。
垂着尾巴,功败垂成的狐狸公爵灰溜溜地遁走。
*
文森特被小狐莉剥夺了近身侍奉的权力——不许他跟着,不许他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更不许他以各种理由与她在祖宅里“偶遇”。
大狐狸被迫埋头整理花园的时候,莉莉安裹着披肩在回廊里行走。墙上悬挂着的历代肖像温和地注视着她的身影,莉莉安按着顺序熟悉着祖宅中的每一个房间。
书架顶层上的盒子引起了小狐莉的注意。
可能人和物品之间真的存在着某种特殊的吸引:那只盒子已经在书架上默然地放置了数年,文森特几次返回祖宅也没多向那个角度投去几瞥,但莉莉安一眼就看到了它的存在。
并且她被它勾起了不小的兴趣。
夹杂在成堆的严肃大部头里,那只盒子的制式却让莉莉安想起了曾经风靡过旁波的地图游戏。脱下鞋子站上皮椅,一股难以说清的固执让她从夹缝中费力地取出了盒子。
书架被清洁得很干净,几乎没有灰尘随着物件的移动而显露影踪。
莉莉安将竖放的盒子翻到正面。
“情侣飞行棋?”她喃喃念出上面的单词,“恶魔城精品特供,让您不再被平淡扫去兴致。”
让自己蜷坐在皮椅里,揭开盒盖之前,莉莉安下意识地向窗外看了看。很好,文森特还在老老实实地收拾着花园——和狐狸公爵领到的王都密令有关,两人要在雪林郡和临近的恶魔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