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卓远当下布置的并非单纯的方阵,而是三叠阵。
这是后来宋军名将吴璘发明出了一种阵法,专用于平原上对抗重骑兵。
所谓三叠阵的布置,就是在最前方安排拒马,而后第一阵长枪阵位于拒马十步以后,保持蹲坐姿势,不得起身。
第二阵为弓弩手,半跪于地,躲在长枪兵后方射杀敌骑。
第三阵为神臂弓或床子弩,于百步之外射杀敌军。
而后有骑兵游弋于外,不做任何肉搏作战,只为敌骑溃退后进行收割工作。
吴璘曾广推此法应对金军,颇有奇效。
范卓远目前所摆出的阵法经过大量简化,没有使用拒马,更没有神臂弓和床子弩。
但是有火炮,是那种长两尺半,口径两寸有余,重四十斤,可以固定在马上携行的虎蹲炮。
这种炮攻坚不行,但拿来野战实在是件利器!
范卓远此行就配备了四十门这样的虎蹲炮,此时小炮藏在最前方列成五排的长枪方阵当中。
长枪方阵所用的长枪皆是一丈半的超长枪,换算成公制单位就是四米五,虽没有夸张到动辄五六米,但在这个时代已是极少见的长度了。
长枪阵中所有士兵也是坐在地上,后方半蹲着神射手,弓弩指向前方,只等金军驰入最有效的射程之内。
金骑此时小跑到了百步左右,距离宋军大阵两百步,已能看清宋军状态,见到竟只有前排枪兵身着重甲,其余士兵只有皮甲,不由亢奋得怪叫起来。
此前他们击溃的宋军,哪怕是战斗力最低的河北禁军,也基本都能保证每个士兵都穿有重甲。
但这支军队着甲率竟如此低,可见该与前两天交战过的民间义军差不多,这岂非根本不用冲到五十步就能将他们吓垮?
想到这里,高里翰大笑一声,夹紧马腹,在没到冲刺距离的时候已将速度提升到了快跑,这样气势看起来更加骇人。
进入一百步,已是宋军弓弩最有效的射程之内,范卓远一声令下。
神射手们同时张弓射弩!
弩手则是换弩不换人,由射术最强的弩手在最前方瞄准齐射,射完一发立即将弩交给后方,由后方数排上弦,因此可以保持极高射速与接连不断的齐射。
而射手有单独的号点,杀伤力没有弩那么大,但射速却更快!
上千发箭失以威力最大的平射姿态飞向金军,金军冲刺中连忙举盾,骑阵拉得更散,以减小伤亡。
这点箭雨,他们还足以承受得住,按照以往经验,宋军的胆气也就止于如此。
然而他们没有料到的是,这箭雨似乎没完,每前进二十步,就会遭遇一波射击,简直快得出奇。
很快,金军骑兵当中不少人和马都中了箭失,这些箭失简直准得出奇,跑得越近,中箭的人马越多,一路下来竟倒下了上百骑。
但这非但没有让金军恐惧,反倒激起他们的凶性,更加疯狂纵马狂奔,他们知道越是面对这样的攻击,就越要尽快拉近距离,否则伤亡只会越来越大。
距离到了五十步,他们在八十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枪阵当中有数百人抱着几十门铁疙瘩固定在了阵前拒马处。
到五十步的时候,这些人引燃了火折子,冷笑着看向己方。
高里翰觉得非常震惊,到了五十步这么近的距离,这伙看似乌合之众的宋军,竟然还没崩溃?
他决定冲到三十步的距离后,立刻减速下马,用重箭射倒当面的宋军,再按既定战术冲进去破阵。
他们竟然给己方造成了这么大的杀伤,此番非得将这伙宋军赶尽杀绝不可!
否则回去后,定会被元帅怒骂一顿。
脑中念头转过,已进入到了四十步的距离,这时宋军手中的火折子已经点向了那几十个铁疙瘩。
高里翰身边跟随冲锋的东泽奇怪的说了一句,“这几十个铁筒,怎么看上去这么像缩小以后的火炮?”
高里翰顿时心中一凉,但已经来不及了,四十门虎蹲炮同时轰鸣。
炮口闪烁火光,数不清的铅弹乱石从炮口中飞洒而出,形成一片广阔的弹幕,横扫了正前方四十步的范围!
这四十步堪称死亡绝域,突入进来的金军骑兵,宛如撞上了一个无形幕墙,人马身上勐然爆溅出阵阵血花,悲鸣落地。
一轮轰然齐射后,正前方还残存的金军只有寥寥数十人,分散在宽广的战场上,骑士茫然失措,战马被炮鸣吓得不受控制乱跑乱蹦,甚至还有撞到拒马上串死的,摔落在地的金兵,自然给几名士卒摁在地上砍了脑袋。
后方跟随冲锋的骑兵,由于与前方保持着几十步利于加速的冲锋距离,看到这般诡异景象,也都忍不住勒停战马,充满震惊甚至恐惧的看着前方倒在地上挣扎的己方骑兵,他们的战马也有受惊的情况,暴躁不安的原地踟蹰,任凭安抚也难以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