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看去,说话的是身着紫金蟒袍的陈元陈议政。
见到是一名议政反对,震动就更大了。
本来,执政说决议已经在议政会上过了,便是再有心的反对者,也知道此事已成定论。
现在陈议政这一跳出来,不知多少颗死寂的心,又都给跳活过来。
“陈议政,议政会上不见你反对,现在反对,是何道理?”
说话的是陈议政身边的曹议政,他是执政头号拥趸。
大朝会上,陈议政此举,正是对执政的当面背刺,曹议政万不能忍。
陈议政朗声道,“议政会上,本议政也没投票赞成。
当时不反对,是思虑周全。
如今,想明白了,却又不得不说了。
毕竟此事,关乎太过重大,不得不慎重行事。”
说着,陈议政对陛阶上安坐的议政拱手一礼道,“议政大人,我可否一吐为快?”
执政冷冷盯着陈议政,“你说。”
陈议政道,“鼎革之前,帝君昏庸,朝政驰废,生灵涂炭。
执政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还天下太平,百官感念,百姓感恩。
执政掌握朝政以来,天下无不景服,而天下所服者,乃执政而非立宪体制?
天下所安者,在于朝野无不视执政为君王。
而今,执政要强更体制,由训政而致宪政,分明逆大势而动,我恐国将乱,民不安,还请执政收回成命,登基九五,再造玄黄。”
说罢,陈议政竟拜倒在地。
哗啦啦,朝堂之上,竟拜倒一片,人数将近一半。
许舒触目惊醒。
显然,陈议政代表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一股势力,一股强大的势力。
其中不少人,皆是跟随执政鼎革的中坚力量,而今的朝廷重臣。
许舒忽然明悟了,执政这屠龙少年,最终没有化作恶龙,但不代表当年跟随执政一起屠龙的那些少年,不会化作恶龙。
回溯往昔,许舒认为今日之祸的根源,在鼎革之初就埋下了。
鼎革完成后,执政为团结大多数,迅速安定朝政,并没有着手废除旧贵族。
鼎革以后,国朝也给大功者分封勋爵,比如他许舒自己。
虽说,这爵位不能世袭,一世而斩。
可品尝过爵位滋味的人,显然不会轻易放弃。
同样,当年因鼎革而得势的变革者,定然也不愿放弃权力,恐怕更想执政称帝,他们的名位也好顺理成章化作爵位,世代传承下去。
即便,在朝政剧变的当下,执政通过打击旧贵族体系,来展示根除新旧贵族的决心,也挡不住众人渴望名爵的野望。
“你,你们这是要逼宫造反?”
曹议政怒声叱道。
陈议政昂首道,“此乃人心所向,我等皆忠于执政,只要执政登基,我甘愿伏诛。”
曹议政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执政沉沉一叹,站起身来,走到陈议政边上,“陈元,昔年你随我起事,多少仁人志士,倒在鼎革成功的前夜。
我若登基称帝,他们泉下有知,会不会骂上一句’无量头颅无量血,可怜换得伪立宪’?”
陈元直视执政目光道,“死人不会有知,我只知道,他们如果活着,大半也会跪在此处,劝执政登基。
此乃人心所向,执政切勿为虚名,而冷万民之心,国家是安是危,全在执政一念之间。”
执政“哈哈”大笑,返回陛阶上的座椅坐下,“也罢也罢,今天一次说透也罢,除了陈议政,谁还有高论,都一并说出来吧。”
“我有一言。”
紫金蟒袍队伍中又站出一人,正是议政孙家栋。
曹议政厉声道,“处心积虑,处心积虑,前日议政会上,怎不见你等说,今日大朝会上反水,到底是何肺腑?”
孙家栋看也不看曹议政,朗声道,“执政允诺我等畅所欲言,曹达,你要闭塞言路么?”
说罢,冲执政拱手一礼,“执政容禀,既然更张体制,反对声音太大。
一动不如一静,暂时不变为上,安帝既薨,不妨从宗室之中,再推一人为帝。
其余一切不变,如何?”
此论一出,场间又是一片骚然。
“此论大善!”
“一动不如一静,执政不愿登基,再立新帝就是,大周不能没有皇帝,纵观世界强国,帝制多而宪政寡。”
“我推荐原安乐郡公,其人年六十,悠游林下,与世无争。”
“我推举原中山候,其人年方十三,论与末帝血亲,其人最近。”
“我朝已鼎革,岂能寻与末帝血亲近者,薨逝的安帝有一侄孙,现居春申,可派人迎驾。”
“…………”
望着乱哄哄的朝堂,执政面寒如冰。
许舒也看明白形势了,不管是虚君立宪也好,还是执政登基也罢,满朝朱紫贵,竟有多达八成,赞成帝制。
显然,执政想通过控制议政会,来控制朝堂,通过训政——宪政的决议,至此,已经破产。
渐渐,朝堂之上,争论越演越烈,竟有人挥拳相向,打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