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茶,香成这样?”
许舒快走两步,来到桌前。
章国栋笑道,“望乡山露,幽冥之地的奇珍,论效果不在新近爆火的魂灵液之下,尝尝。”
许舒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他非是信得过章国栋,而是自信对肉身与阴神的掌控,即便是奇毒之物,只要他心有防备,也绝难害得了他。
他看似将茶水一饮而尽,实则用魂力尽数托在喉咙到肠胃的虚空之中。
只放一缕茶水进入食道,滑入胃部。
果然,一股清灵之气,直直散入阴窍,令他心旷神怡。
确认无碍后,许舒这才真的一饮而下。
放下茶碗,许舒抱拳道,“多谢章兄馈赠。”
章国栋摆手,“许兄如今贵为沧海侯,还能履行和章某的约定,章某佩……”
话至此处,章国栋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他眼神尴尬得看一眼许舒,“许侯,故人造访,你多多担待。”
许舒莫名其妙,忽地,想到什么,瞬间,脸上也堆出便秘色。
他才要摆手拒绝,章国栋已盘膝坐地,双目闭合,没了反应。
西南方向,一望无际的平湖上,忽地起了袅袅雾气,醉人的晚风也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烟尘缥缈处,一个头戴盖布的红衣新娘翩跹地踏水而来。
许舒只觉一股凉气,从尾巴根处直袭后心。
昔时,在轮转秘境之中,他和章国栋有交过手,章国栋曾召唤出这红衣鬼新娘。
红衣鬼新娘展现的恐怖实力,让许舒记忆犹新,若不是,他凭借着敏锐地观察能力,找到突破口,用一首“人生若只如初见”,哄得女鬼归去。
就凭红衣鬼新娘弹指间,毁天灭地的可怕实力,许舒绝无半点胜算。
即便,如今他丹息成海,携元息剑,并炼成剑四。
然,许舒自忖,觉不是红衣鬼新娘的对手。
此刻,章国栋才说故人要见,许舒便醒悟过来。
实话实说,他绝无半点想见这位故人的意思。
当红衣鬼新娘踏上岸时,许舒又堆出一副笑脸,拱手道,“轮转秘境一别,姑娘仙姿珍重,令我仰慕,今日重逢,幸甚至哉。”
“阁下气息浮重,言不由衷,令人失望。”
红衣鬼新娘声音缥缈如鹤啾。
许舒老脸一红,道,“姑娘煞气如霜,凶威如海,某也只能假装镇定自若,说些场面话了。就这还叫姑娘戳破,好不尴尬。”
“这倒是句实话。”
红衣鬼新娘的声音依旧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我看你神采内藏,七魂同拱,阴魂壮大,非先前可比,阴魂可是已晋升为阴神之阶?”
许舒暗吃一惊,他万万想不到,红衣鬼新娘只一个照面,就看破了隐藏在最深处的秘密。
隐瞒毫无意义,许舒承认下来。
红衣鬼新娘竟发出一阵轻笑,“如此,却是极好,你若陨落,残魂遁入九幽,可来望乡山结庐而居,与我为邻。”
许舒暗抽一口凉气,这娘们儿哪像好人呐。
红衣女鬼哂道,“休要以为望乡山是什么人都去得的,也罢,九幽之事,多说无益。
某今日来,是与你谈论章句的。
你先前的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果然写得极好,我带回望乡山,也罕有不拍腿叫好的。
他们都说,魏诗韩词,已将人间真情至意道尽,你这一别出机杼,不逊先贤,确叫人留恋。
陶侃公有论,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魏诗发端于韩流少,兴盛于邯郸七子……”
许舒没想到红衣鬼新娘此番找来,竟真的只为谈诗论句,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如今的许舒,博览群书,在学士超凡能力的加持下,成了名副其实的饱学之士,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昆腔乱弹,医卜星象,梅花易数,数术文史,就没有接不上茬儿。
尤其是诗文一路,他自己本就喜欢,留意也多,兼收各家之长,每每出言,论点合理而精当,论据详实而周密。
一开始,红衣鬼新娘还能对上话,到后来,只有聆听的份儿了。
“……呃,总之,诗与词,不过是体裁上有差距,表意功能上并无强弱之别。”
见红衣鬼新娘许久不曾接话,许舒赶紧结束了论述。
“咳咳,咳咳……”
见红衣鬼新娘依旧不说话,许舒只能用咳嗽声提醒。
红衣鬼新娘摆手,“我在想,若是没有九幽业障束缚,我现在皆该引你入望乡山,想必会盛况空前。”
许舒毛骨悚然,赔笑道,“诗词歌赋皆为人之心声,我若因此而亡,残魂即便到了望乡山,多半也是怨鬼一只,所作之句,也该尽是冤词怨曲了。
那时,只怕是送给仙子,仙子也不愿听了。”
红衣鬼新娘桀桀大笑,指着许舒道,“横流君,你越是如此有趣,我便越忍不住心中贪念,真到我克制不住时,横流君切莫怪我。”
许舒正色道,“姑娘这是在威胁我?”
“可以这样理解。”
“许某虽怕死,但事到临头,从来放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