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纪和玉平时一副温柔乖巧的模样,但骆温明知道,他骨子里比谁都倔强,比谁都不肯服输,那在训练室里一日日挥洒的血汗,一次次的跌倒又爬起,便是最好的明证。
纪和玉对比赛有种超乎常人的执着,虽然这是所有运动员都有的共同特点,也是运动员所必须具备的素养,但纪和玉的执着,已经到了近乎执拗的程度了。
骆温明甚至有些怀疑,如果纪和玉的伤真的严重到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训练,也不能参加年底的冬奥会落选赛,那些被纪和玉藏起来的心理压力是否会把这个看似坚强无比的少年压垮。
现在,骆温明也只能疯狂寄希望于蒋一清能在世锦赛上进入自由滑,或者陈衍芝在这段时间内水平突飞猛进,顺利地为华国捧回一个参赛席位了。
眼下,后座的少年越是安静,骆温明心里便越是不安。他宁可纪和玉爆发出来,也好过现在这样,随时都可能被击垮。
因此,骆温明时不时透过后视镜偷偷去瞧纪和玉的脸色。
“温明哥,好好开车,”纪和玉无奈地笑道,“这可是大马路上,你如果做了马路杀手,我们可都得玩完。”
“我知道了。”骆温明语气复杂地说。
见纪和玉不仅神色如常,甚至还有开玩笑的闲心,骆温明一时也不知究竟是好是坏,只得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运动员一旦受伤,往往都面临极大的心理压力,不能参加训练的长时间空窗期,以及复建时期的艰难起步进程,对运动员的生理和心理都是很严峻的挑战,但同样的,教练所面临的心理压力也不会小。
虽然还没有到医院检查,但骆温明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和心理建设,如果真的出了很大的问题,至少他绝对不能倒下。纪和玉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样子实在太过坚强,可越坚强的人,内力也越脆弱,他们只是将自己的脆弱默默隐藏起来而已。
骆温明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管怎样他都是纪和玉的主心骨,必须给他的少年以正向的鼓励和支持。
“我会保护好他,保护好我们的梦想,保护好我们的希望”——自己曾对陈长兴说出口的誓言犹回响在骆温明的耳畔,令他忍不住在心里自责,为什么没有多多关注纪和玉的状态,大部分的伤病都不是突如其来的,而是日渐蓄积发展的过程。
“别想那么多,”纪和玉突然说道,“温明哥,放轻松,别想那么多。”
骆温明愣了一下。
纪和玉这是在……安慰自己吗?
两人安慰与被安慰的角色几乎完全互换,骆温明多多少少有些哭笑不得。
纪和玉的心脏得是有多大,伪装能力得是有多好,才能表现得这么自然啊?
如果不是自己也是从这个阶段走过来的,骆温明都觉得自己要被纪和玉糊弄过去了!
“你也是,小玉,”骆温明轻笑一声,令自己的语气尽可能地轻松下来,道,“你也别想那么多。”
国家队的训练基地距离医院也不过短短二十分钟的车程,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这家医院的骨科颇为特色,算是主要面向运动员的专科私立医院,服务和设施都很齐全,隐私保护做得也很好,前不久蒋一清的休养和复健都是在这里进行的。
骆温明直接给纪和玉挂了一个骨科专家号,推着轮椅带他进了诊室,和王灵一起向医生详细描述了纪和玉突然受伤的经过。
医生给纪和玉做了几项体格检查后,眉头就已经皱起,神色有些不妙。
骆温明只觉自己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再度崩塌。
“先去做个MRI看看吧,”医生开出了单子,“做完检查再回来找我。”
骆温明忙推着纪和玉去做检查。
“温明哥,不要这么紧张,”纪和玉轻声道,“我本来都不紧张的,你这样一紧张,搞得我也有点紧张了。”
纪和玉这话一出,骆温明原本微僵的脊背骤然舒展了些,他下意识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抱歉,小玉,是我不好。”
“虽然看上去有些严重,但应该不是最严重的情况,”纪和玉淡淡道,“所以,别太担心了温明哥。”
这话倒不是纪和玉特意说来安慰骆温明的,而是他“上辈子”也有膝盖受伤的经历,对自己的伤情有大概的判断,估摸着这一次虽然看起来吓人,但应该没有上辈子的损伤严重,如果幸运的话,休养一两个月也就差不多了。
也不知是纪和玉这话当真起到了作用,还是骆温明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紧张而影响到纪和玉,总之骆温明推轮椅的手明显放松了些。
做完MRI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骆温明带着纪和玉回到诊间找医生阅片。
“右侧半月板有一点受伤,但是还好,损伤面积不算大,没到短面的二分之一。Ⅰ度损伤,不算特别严重,”医生判断道,“平时是不是膝盖偶尔也会有点痛,但不严重,也没有经常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