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尤含漪回应,就先转身开门离开。尤含漪连忙说:“你去哪儿?家里有没有人过来帮你?” 颜寒头也不回:“有,阿姨不用担心。” 尤含漪瞧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担忧,打算追上去伸手扶她。可姑娘却走得很快,沿着走廊墙壁坚定地走着,让尤含漪已经迈出去的脚步停了下来。 颜寒沿着墙壁往回走,眼前白花花一片,脑中充斥着消毒水气味。 原来是为了她,颜德远和奶奶才放弃治疗的。 原来奶奶从来没想过抛弃她,而她看见她尸体的那一刻,第一反应居然是奶奶也抛弃了她。 颜寒边走边想,双腿其实早就失去了力气,完全是靠身侧的墙壁撑着,她才勉强能够站立。 眼泪无声地落下来,颜寒的呼吸急促起来,忽然眼前一黑,她就没了知觉。 * 再醒过来,颜寒已经躺在家里。 一睁眼看到熟悉的天花板,颜寒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医院晕倒了。她猛地坐起来,下床穿上拖鞋,急急忙忙往外跑。跑到房间门口,她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他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她,一双漆黑的眼睛望向她。 “她醒了?”赵空原的声音传来。 黎途盯着颜寒不放,扶着她站好,伸手帮她整了整凌乱的头发:“嗯。” 话音刚落,黎途微睁大了眼,触电般将手伸回去。他慌张地来回看着她的两只眼睛,而后移开眼神,手摸了摸后脖颈,低声说:“对不起。” 颜寒愣了。为什么黎途和赵空原会在她家里?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赵空原就端着一碗粥来到房间门口。他见到她,立刻绽开个灿烂的微笑:“你醒了啊?那就赶紧把这碗粥喝了。” 黎途也笑了下,轻轻握住她的肩膀,将她转了个身,往床上推:“别傻站了,来,坐下。” 赵空原把粥放在她床边的小几上:“你晕倒的时候,有好心人把你背到楼下,正好给我们看见,我们三个就把你送回了家。” “那夕宁呢?”颜寒被黎途摁到床上,乖乖地坐着。 “她去给姚哥帮忙了,让我们俩照顾你。”赵空原说,“所以你赶紧乖乖把粥喝了,不然到时候郑夕宁又要拿我是问了。你当然不忍心看到我被她揍的吧?好朋友?” 他说得一点儿也不正经,有故意活跃气氛的嫌疑,颜寒笑不出来,但还是艰难地扯了下嘴角,好让赵空原放心。 “嗯,我喝。”颜寒端起粥,安安静静喝完。粥里明明放了白糖,可她却食之无味。 到了晚上,黎途和赵空原把颜寒送到医院去。颜德远当天晚上就醒过来了,他领了奶奶的尸体,和姚誉江一起联系了殡仪馆,将奶奶送去火化。 颜德远始终表现得很平静,虽然他憔悴的脸色和脸上的泪痕骗不了人,但颜寒从他身上感觉到的更多是解脱。长达四个月的来回奔波,颜德远没睡过几晚好觉,没吃过几顿饱饭。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他终于能松懈下来。 送奶奶出殡那天,颜寒走在颜德远旁边,平生第一次对他说:“爸爸,辛苦了。” 她向来对最亲近的人说不出那么直接的话。她说不出我爱你,也说不出父亲节快乐,但此刻,她却好像生来就会说这些话,轻轻松松就说出来了。 颜德远愣了下,随即,他笑了笑,满脸的皱纹,苍老又有些高兴:“好,谢谢你,我的乖女儿。” 他亦不会直白地表达爱,是典型的中国式内敛型父爱。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对颜寒说过一句鼓励的话,却会在她取得成就之后,将她所喜欢的东西都买来给她当作奖励。她想吃什么饭店,他便带她去吃;她想要什么玩具,他便买来给她。 颜德远这句话,也是颜寒第一次听见。她报以微笑。 此时此刻的他们,已经懂得彼此在接下来的人生里,是真真正正要相依为命了。表达爱意有时候会太晚,所以要勇敢一点,让最亲的人知道你最深刻也最直白的爱。 从殡仪馆出来,颜寒牵着颜德远的手,看见外面大亮天光。冬日里太阳最金贵,空气中满是干燥的小微尘,阳光暖暖地照在她身上。 这一天好像和奶奶去世那天同样晴朗。 颜寒仰着头闭上了眼。 我最最亲爱的奶奶,天气这么好,晚上肯定会有星星吧?不知道今天晚上我看星星的时候,能看到您吗?您放心,我一定会把舞蹈坚持下去,实现我从小时候就为之努力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