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紫英是害人的魔物,太后若想彻底将紫英从大瀚销毁,头一个要打的就是鄞都暗夜里的买卖,而沈鹤亭——手下拿捏着鄞都大半赌坊妓馆的人,就是花纭第一个要狙击的目标。 如今沈鹤亭也染上了紫英的瘾,那个推千百人沦入地狱的人,如今也被反噬堕入地狱,这叫报应。 李怀璟劝道:“那不能啊。” “咱们三个人在这乱猜始作俑者,其实白费口舌,”花纭泄了口气,“好在哀家现在知道了朝晖东家到底哪位,稍后也不至于被她牵着鼻子走。” 盛誉抬眸:“娘娘还要亲审?” “沈鹤亭挨了现世报,怎么疼都是受罚,理所应当的,”花纭说,她缓缓向外走去,手里摩挲着凤袍上的花纹,触到柔韧且冰凉,提醒着她还是大瀚的太后,“但他去天鹭江的时候是一国使臣,结果败得一塌糊涂、又不明不白——哀家总得为死去的将士讨个公道。” — 容复被安排在靖州地牢的最底层,是花纭的意思。 这里没有光,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嵌进墙的铁门。黑暗与潮湿无限接近死亡,兵不血刃就能得到想要的证词,这原本是梁青山专门关押鞑剌暗桩的地方。 容复被推进来的时候,还伸手不见五指,时间的宽度瞬间被拉长至无限大。但见到有一缕火光自旋转梯刺穿囚禁她的黑暗时,容复恳切地冲到门边,双手抓着铁门,呼喊道:“放我出去!” “放了你?”不见其人先闻其声,那声音乍听澄澈温柔,实则透着一股寒凉,“那谁来放过天鹭江溺死的八十七紫甲卫?” 墙后面慢慢出现令容复讨厌的脸。 花纭的桃花眼半阖,从容复的角度看太后的神情又讽刺又刻薄。 盛誉寸步不离地守在太后身后,先用火把点燃墙上的烛火,又给花纭搬了一条木椅,用袖子擦干净上面的灰挪到花纭身后。 花纭自然而然地落座,跟容复不过半丈远,中间只隔了一道铁栏。花纭俯视容复,嗤笑一声:“让将军久等,其实也就才半个时辰而已,是不是感觉过了很久?” 容复直接把头扭了回去,背靠着铁栏,不回答花纭的问话。 “默认,”花纭环顾一圈这处牢房,似是无心地说,“还是意犹未尽?也罢,不管将军喜不喜欢这里,你都要在黑暗里过一辈子了。” 容复被烫着似的踉跄站起,她难以置信地望着花纭,此刻小太后放松地坐在椅中,微微昂着脖子打量着自己。容复下意识地想拔剑,奈何腰际空空,她的剑早就被李逍当做破铜烂铁扔去了大牢后岗。 “本将乃李家臣,你一个外戚,哪来的权力把我关在这里?今晚本将一旦不能如期回到蓟南,本将部下立刻就会把你残害忠良的种种罪证递到鄞都。吾主已经起兵勤王清君侧,一人振臂万人呼应,届时去母留子重振朝廷!而你,定会被弃于南苑,非死不得出!” “哀家不明白你为何如此厌恶哀家,”花纭摊开一只手,数了两个点,无辜地说,“这才是我们见的第二面吧。哀家自问从未做过有伤朝廷的事,母族不争气,哀家大义灭亲,直接废了花从文。容将军,哀家何错之有?” 容复嗤地一声:“你没错?你无耻,跟没根儿的货媾|和,玩弄全天下,这难道不是罪?你眼拙,轻信淫|乱之臣,将朝廷大事交给一个被先帝鄙夷的弃子,这难道不是错?你还欺君,肚里根本没有储君,却占着太后的位置指点江山——你也配?” 刺啦一声,盛誉拔刀要刺容复,却被花纭拦了下来。 “容将军说实话而已,佥事不必动怒,”花纭已经能面对指责神色如常,她的心脏比以前更加强大。她睨向容复,红唇微笑,继而又变为一个足以让容复余生惊惧的弧度,“你这话啊,哀家去岁就听过了。有个人同你一样,说的话也一模一样,她拿刀刺伤了我,哀家当时怕得受不了。” 花纭向容复伸出自己的右手,依稀可见一段足有一寸长的刀疤:“你看这伤,愈合了,但留着丑陋的疤,可哀家却一点都不痛。哀家要做大瀚的太后,就得承受凤冠之下的苦楚。” 容复只瞧了一眼花纭的掌心,便错过了目光。 “将军心虚什么?”花纭哼声,一眼看穿了容复的心思,甚至还有心情感慨道。 “当初铡刀直斩上百舞弊世家子,隔着坤宁宫的墙哀家都能听见外面有人嘶嚎着骂哀家是祸水。那时候哀家就不会难过,如今再听将军诛般诋毁,其实早就轻舟已过万重山。但是容将军啊,倘若这些话砸向你,不知将军还受得住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