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乐人惊恐万状,当他意识到这片巨大的血湖中每一滴都是宁舟的血时,他就像被人剜出了心脏凌迟一般剧痛。 他疯了一般冲到祭坛前,小心翼翼地触摸那仿佛早已死去的魔龙。 “宁……舟?宁舟!” 魔龙被箭矢刺瞎了一只眼睛,剩下的那一只眼睛眼皮微动,它从疲惫痛苦的深渊中睁开了眼,见到了自己的爱人。 这一刻,光芒回到了它沉沉死寂的眼中,那是无上的喜悦。 而这份喜悦带来的,却是更深沉的痛苦。 穹顶之上,一柄金色的长矛骤现光芒。它被乍现的情感召唤而来,从天而降,贯穿了魔龙的喉咙,它再也发不出声音,气息奄奄地躺在祭坛中,强迫自己在疼痛中保持清醒。 黑红的血液从这个新伤口中流出,将因喜悦而加剧的诅咒释出。 于是,魔龙再一次从被诅咒的本源中获得了片刻的喘息。 整个魔界无人可以伤害他,除了他自己。 所有的情感都是加剧诅咒的毒药,他不能喜悦,不能悲伤,甚至不能思念。 他把自己关在了门后,把所有的疯狂关在了门后。于是出现在人前的是一个冷静、理智、不可战胜的魔王。 他轻而易举地抵挡住了神的诅咒,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惊叹中维持着清醒。 而门后,是他在癫狂的深渊中挣扎了三年的真相—— 所有看似不可能的奇迹,都有代价。 他在永无休止的痛苦中默默地支付着代价。 齐乐人泪如雨下,所有的沉稳都在这一刻破碎了,他仿佛当年那个刚刚进入噩梦世界的新人一样,哭得泣不成声。 “这就是你不让我看到的真相?”他哽咽着问道。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知道。】痛苦的魔龙在他的灵魂中脉脉低语。 “很痛吗?”齐乐人抚摸着宁舟的伤口,将重生本源灌注在魔龙的体内。 【身体上的疼痛可以忍受。只是,我不敢睡去,也不敢想你。】 曾经,他在信中写道:我又梦到了他,是个美梦。 可是在血之祭祀开始之后,他连做梦都不可以。 一旦沉睡,他就会在痛苦的梦境中情不自禁地思念爱人。而这份思念,会被喝着白咖啡的乐人看见。 齐乐人浑身过电一般颤抖,他想起了一些事:有好几次,他在喝着白咖啡的时候看不见宁舟,却看到了奇怪的画面。那是个一片漆黑的世界与巨大的阴影,每当他努力想要看清,一切都会悄然消失。 这样的意外,他们分别的第一年只发生了一次,第二年三次,第三年……整整十二次。正是因为越来越频繁的意外,阿娅信中欲言又止的隐瞒,他才下定决心提前凝聚化身来到魔界。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在无情的神性与诅咒侵蚀中,维系着摇摇欲坠的人性,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眠的巨龙在永无止尽的痛苦折磨中,偷偷地思念着它的爱人。 唯有想念时心中刹那的温柔与甜蜜,才能够让它熬过无休止的酷刑。 这就是他没有疯的秘密。 可是他终究熬不下去了。 在宁舟逐渐崩溃的理性与自制中,他在灵魂在本能地向他求救。 ——我需要你,请你来到我的身边,拥抱我,治愈我,拯救我,再一次。 于是齐乐人真的来了,他永远会为他而来。 此刻,他坐在魔龙的身边,抚摸着它身上骇人的伤口,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黑色的鳞片上划过。所过之处,兵器化为点点金光消散在血雾中,伤口随之重生治愈。 “你应该早点让我来。”齐乐人忍不住埋怨道。 魔龙不说话,它只是很温柔地看着他。 怎么可能让齐乐人冒着生命危险卷入魔界的风波中呢?假如他没有凝聚起化身却敢来到魔界,第一个要杀他的就是权力魔王,她绝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而他笃定,他可以坚持下去,坚持到他的乐人安全地来到他身边。 他从来都对他充满了信心。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齐乐人回过头。 宁舟的化身也看着他,嘴唇紧紧抿着,那细微的表情里是一种微妙的情绪,齐乐人迟疑了一瞬,那是……委屈? 他也不说话,而是在齐乐人的身边坐了下来,把脑袋伸到了他的面前。 “怎么了?”齐乐人问道。 “我也需要,治疗。”他指了指自己脸颊上被骨矛划破的伤口,小声说道。 齐乐人费了好大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