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少年还是被那树精拖着往前走去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少年的生命也在不可遏止的,一点点一滴滴的在流失,他已经几乎说不出话来,哪怕只是被树精拖着往前走去,都好像是跑了几百里地似的喘个不停。 大约是因为愈发接近终点的缘故,树精心思全都在赶路上,脚步越走越快,对于被他拖在身后的少年的不适,似乎一点儿都没注意到。 少年咬牙忍受着不适,脸上却现出些似乎与自身安危完全无关的忧心来。他好像有话要说给树精,然而试了几次却始终没能说出话来。 树精却好像亢奋的很,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尤其是在发现他们其实在悬空于“水面”之上后,看他这般健步如飞,简直就像是在飞一样。 很快,树精便拖着少年来到了这片巨大“水面”的正中心。在这里,树精终于停下了脚步,将少年丢到了一旁。 少年倒落在地,目光不由又落在了他身下的“水面”上。这一片广阔的一望无际的领域,与其说是“水面”,倒不如说是一片茫茫的虚无更贴切一些。 真的是虚无。刚才他们远远看着这里时,还只觉得此地仿若是清澈见底的巨湖,但真正踏足其上,却才发现这地方竟比天底下最清澈、最澄净的湖水还要清灵,那种清灵的程度,完全不是任何介质能承担的起的,恐怕只有完全无物的虚无与毫无遮拦,才会呈现出这种叫人能一眼望穿时空的沉坠之感……就好像一眼望过去,人也便会随着毫无阻挡的视线,一同重重坠入那清灵的另一维度,再也无法折返,只能在无人知晓的异界里万劫不复。 然而,这里又的的确确是有着些什么的,哪怕是什么都看不出、什么都瞧不见的一片虚无,可依然有什么的,否则,少年和树精又怎能一直在这上面行走,而没有立刻掉落到那异界里呢? 少年恰好侧身卧着,他微微抬眼便能看见,在他眼前不远处的地方,一直平滑展开的这无际的虚无的面上,竟在这里微微下凹,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凹坑,像是嵌在这水镜似的虚无之上的一只透明的小茶盏。 这个茶盏似的小窝窝里,安然放着一枚种子似的东西,看样子像是颗桃核,可是大小却只相当于是寻常桃核的一半还不到。而且这东西通体墨黑晶亮,配合表面上曲折勾连的花纹沟壑,打眼望去也极像是一颗被精雕细琢的墨玉宝石。 如果从这一片广袤的茫茫上空往下看去,大约这颗黑宝石的东西会更像一只目光深邃的瞳仁儿,正遥望着深远之地,引诱着所见者内心最隐秘的欲望,往那虚无的五光十色中去探寻,去沉溺…… 也不知是因为自己气息不继的缘故,还是所这只莫测的“眼睛”的影响实在太过蛮横,少年只觉心神不宁,勉强保持着的神志仿佛成了陷在疾风恶浪中的一叶小小扁舟,随时都有被汹涌的浪涛给打翻吞没的危险。 少年倏地闭上了眼睛。可是眼帘内的黑暗之中,似乎有更多的恐惧之物一点点的洇出轮廓来,缓缓地勾画上了狰狞的面目。他吸口气,不得不又睁开了眼睛。 少年的目光不敢与那莫名的“眼睛”对视,却必须要寻个落脚之处。如此,他便只能去看那徒剩了钟阿樱骨架的树精了。 从树精的神情表现上来看,虽然那眼睛似的东西的正体不明,但想来一定是他此行所要寻的“宝贝”了。 只见树精跪倒在了那凹坑边上,黑洞洞的眼眶中竟奇异地放出了贪恋与渴望的光来,他的枯骨手掌伸出,似乎想要将凹坑里的眼珠子似的“黑宝石”从中拿出来,可是又小心翼翼的透着不敢轻举妄动的慎重。 树精的枯骨指节在凹坑的上方与旁边晃了几晃,伸出去又缩回来,缩回来又伸出去,几次反复,看的少年都有些烦:这到底是拿还是不拿?他实在忍不住道:“你……” 可他终究还是没有说话的气力,只不过刚说出一个字来,便不禁剧烈地咳了起来,好不容易平复了巨咳,却又因为气息不足而喘息了起来。 “都到了这里了,你最好安静呆着。”树精的目光完全都在那颗“黑宝石”上,对少年的动静似乎漠不关心。 不过,不管是为了平复他自己的激动心情,还是说真为了解答少年的心中疑问,反正树精紧紧盯着那凹坑里的物事,喃喃低语宛若念咒语般神经质:“世上最宝贵的种子,唯一的种子,能将我带到世界顶点的种子,神圣的种子,我的珍宝,赐予我希望与力量,赐予我全新的生命,给我吧,给我所有吧……” 这块怪目似的“宝石”,果然还是颗种子。 那么,这该是何种草木的种子呢?以少年之见识广博,一时间竟并不能得知。 少年不由皱了皱眉。 人再见多识广,也毕竟不可能全知全晓呀。少年对于自己不识此物并没有什么懊恼或遗憾,不过,他只是有些想不通,以树精现在在草木之属中的地位,想要什么草木的种子,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又或者,根本不用他说话,那些草木早就自己巴巴地送呈了过来;甚至,树精完全可以用他刚得的那半本《神农本草经》以及陆澄蒙的离乱气符,生造出来他想要的……哪里还需要他这番大费周章的劳动? 哪里需要树精这样的顶礼膜拜? 难不成,在草木之属中,也还有高于树精的存在?也不像啊,如果有压过树精一头的草木,那还轮得到树精整天叫嚣着“站在世界的顶点”? 更令人疑惑的是,这颗种子,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里的地气环境,并不是适宜草木生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