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板,今天是菊老板当班,晚上仙乐宫怕是不太平了吧?”碧君坐在金玉慈的长租房里,两人吃着宵夜聊天,窗外就是仙乐宫的后门,不知今晚里面是什么景象。 金玉慈没回答碧君的话,只是有些可怜这些人,周芸说的没错,别看仙乐宫莺歌燕舞,其实除了宾客每一个都是下苦人,都指着份子钱活命,都说戏子无义,还真让她体验过了,为了一点点钱,每个人都能精神紧张的被有心人利用,蓝燕她们如是,她自己也如是。 “以后叫我姐就行了。”金玉慈把云片糕推到碧君面前,宠爱的看着这个冰雪聪明的小丫头,“你为什么会到仙乐宫来?” “家里没人了。”碧君说,“我爹是青帮的,负责看烟馆,有次不知为什么烟馆丢了三块烟膏,他就被……”碧君眼圈红了红,却始终没掉下泪,“我恨他,死了好,死不足惜,要不是他染上烟,我妈就不会被他卖了!” “后来呢?找到你妈没?你怎么就到这十里洋场打工来了?” “这怎么找得到?我妈呀,被卖到南洋了,所以我看见南洋商会的时候以为在那里能找到我妈,就误打误撞进来这儿了。”碧君叹息一声,“其实她也没太管过我,帮会的人谁不是头别腰带上?我算命好,能遇见蒋先生,我爹被处死以后有个堂主想把我卖到窑子去,我半夜就跳了海,被在船上喝酒的蒋先生救起来,然后我就被他安排到仙乐宫了。” 金玉慈同情的摸摸碧君的头,不知这孩子是幸还是不幸。 “玉姐,蒋先生是不是喜欢你?”碧君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金玉慈一愣,笑起来摇头:“他与我并不熟,何谈喜欢?” “那蒋先生为什么唯独对你不一般?”碧君说,“蒋先生是秦爷身边的红人,津门多少女子都想贴上他,无论图钱还是图势,还有单纯图他一表人才的呢,他是津门少有的青年才俊,他还留过洋呢!可是我从没见过蒋先生对你以外的女子上过心。” 碧君不提金玉慈也没觉着奇怪,但她的话让金玉慈不得不第一时间提起了提防的心,这段时间以来,都是她在明蒋舒白在暗,她知道或不知道的事蒋舒白都知道,虽然在外人眼里一切或许是红粉之事,但在金玉慈看来,蒋舒白绝不是因为喜欢才接近的自己,男女的情爱并非如此。 她心底的担心逐渐泛滥,难道蒋舒白有通天的本事,发现了她真实的身份? “不如今天就把两件事一起解决了吧。”金玉慈暗自揣度。 让金玉慈意外的是,她刚进自己化妆间,雪菊就已经等在里面了,更意外的情况是,雪菊居然看到她的一刻就给她跪下了! “你这是做什么?”金玉慈一步弹开,示意碧君先关上门,然后捞起雪菊的胳膊把她拽起来,“这大礼我可承受不起,不如打一架,你们仙乐宫的人真奇怪,不是惹我就是吓唬我,好好说话不行吗?” 金玉慈把雪菊逗乐了,噗嗤笑出声来,却又赶紧闭上嘴,她看看碧君又看看金玉慈,感激的说:“您让丫头关门这一下我就看出来您是好人了,咱们都这样了您还顾着我的颜面……是我道听途说犯了大错,玉姐姐大人有大量,原谅妹妹吧?” 金玉慈细细打量雪菊,这是她们的第一次见面,雪菊可爱的样貌让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的人就像她今天的行为一样,青春活跃却荒诞唐突,没什么需要思考的,金玉慈信了她的话,然后问她:“道听途说的故事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雪菊也老实,一五一十的讲:“蓝姐姐说仙乐宫往常像是铜墙铁壁筑的一样,可是自打你一个月前在津门出现,‘黑将军’随随便便就钻了空子,她们说你和‘黑将军’有牵扯,那对双生姐妹被芸姐处理了,你就来报仇了,如果让你在仙乐宫得势,大家未来何去何从不可知。关键是我们能留下也就是恨那些毛子,如果去毛子的场,不如让我死!可是不去的话,我和婉姐姐不知该怎么糊口,而其他人,那些伴舞乐师们份子钱也得被克扣,这个年月,大家都得养家糊口,您说谁能容得下让自己朝不保夕的人呐?” “真傻。”金玉慈一撇嘴,“你多大?你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不走是因为讨厌洋人?” “我?我是民国四年春日里生的。”雪菊大睁着一双好看而迷离的眼睛,让金玉慈哭笑不得。 “行了,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不用姐姐姐姐的喊,咱们一般大,唤我名字就好。”本想着今天可能又是一场恶斗,没想到竟被雪菊这么个蠢到可爱的歌女给轻描淡写的翻篇过去。 “那可不成,我虽蠢,但礼数我懂。”雪菊离开化妆间,金玉慈探询的想,“这雪菊到底是真识趣还是嘴甜心狠呢?”金玉慈自语,一瞬间她竟想起了顾青,尹家最面热心冷的人。 碧君边给金玉慈盘头边说:“玉姐,你一架成名了,连菊老板都来给你下跪,真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