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尾声 坐在去天津的火车上,许无双眼前依旧一团迷茫,买完车票剩下的零钱也不多了,她不知道莫名其妙的秦午尧怎么找,只能硬着头皮走一步算一步,同时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抛头露面会不会很快就被当成通缉犯抓走。 “卖报卖报!名伶小美娥意外坠台仙逝;法国领事接受采访;大批逃兵被严惩以正视听;女通缉犯抗补被击毙……”报童的声音就在耳边,正有一搭没一搭听他念标题,突然最后一句刺激了许无双的耳膜,她激灵一下坐起来,“小孩儿,给我份报!” 颤抖着翻开内页,一张豆腐块大小的照片上,模模糊糊一具尸体的样子,标题赫然写道《政府军勇捉通缉犯斩获巨大》文字叙述官兵怎样打通封山要道,追到深山抓捕逃兵,并在追捕逃兵过程中一举击毙西北军联络员许无双……当许无双三个字出现在眼前时,她只觉脑海里一片漆黑,蓦地趴跌在窗户上,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泪水夺眶而出,旁坐的大爷好奇的看着她,问:“你也是小美娥的戏迷?她可是个少有的刀马旦啊,那功架……唉,可惜的很,好好唱着戏怎么台子就踩空了?”大爷说着还不断摇头,她只看见报纸上小美娥去世的大幅报道,以为面前这姑娘是戏迷,为名伶的死遗憾。 许无双没有回答,也管不了任何人投来好奇的眼光,只是不断的流着泪,如今这算什么?“许无双”死了?原来在这个世上,几天前自己就已经不存在了?那张照片模糊不清,可看得出来尸体穿着的是禧儿姐的衣物,时间、地点、衣物都吻合,除了金禧儿还能有谁?尸体的脸被子弹穿透了,她很懊恼,如果不是为了救自己,金禧儿本不该死! 火车摇晃到黄昏,冬日的大地早早被黑暗裹住,见哭了一天的姑娘粒米未进,旁坐的大爷将自己包里的饼子递过去:“姑娘,别难过了,小美娥知道有人这么喜爱她,就算驾鹤西去,也可以安然了。吃点东西吧,这年月还是得先顾好自己。” 许无双接过饼子,在大爷的劝说下和着泪吞咽,大爷问:“孩子,你独自一个闺女,是打哪儿来上哪儿去,家里还有谁?” 大爷善意的一问,许无双才愣怔住,这么多天自己只知道懵懵然的伤春悲秋,全然忘了等待她的将是一个未知世界。 “家里没人了……我去天津,找人。” “是吗?我也去天津看儿子,他在洋行工作,让我去他那享享大城市的福。”大爷的脸上一脸喜气,又同情的说:“可怜的,这么大点儿孩子家里人就没了,唉!乱世啊!看你一整天也没吃口饭,是钱不够吗?大爷这有,你就陪着我说说话,别嫌大爷烦,咱爷俩搭个伴儿一起去天津。” 许无双感激的不知所措,掏出所有的钱给大爷:“大爷,到站还得几天,这算是我的饭费,不多,但也能给您省点儿。” “有钱干啥饿肚子?傻丫头。”大爷推开钱,“你就跟我孙女儿似的,哪有爷爷管个饭还要孙女钱的?你这实在孩子,对了,你叫啥?” “我叫……”空气凝滞住般,周遭什么都感受不到,记忆里,禧儿姐说的每个字此时都一股脑在耳边回响: “你就是我妹子了,亲妹子。” “哪有亲手推妹子去送死的姐姐?” “从今天起你跟我我姓!” …… 报纸被缓慢折起来,上面的“许无双”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叫金玉慈。” 全车人都在黑幕中睡去,做工并不怎么精良的银锁在窗边映着月色轻轻晃动,黛青的天空幽暗寂寥,殊不知它与空洞的人心相比竟如辉映着的光芒。 小小的银锁坠被轻轻的套在纤长的脖颈上——“姐,世上再没有许无双,从此往后只有你的亲妹妹金玉慈了。” 然而谁也不知,这个改头换面的女人,将会在未来的十年中成为名震南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诡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