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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向西北而行,天似穹顶,入目皆是丰草绿褥,郁郁芊芊一派生机,叫人看了愉悦惬意。

声声驼铃,牵着一头灰扑扑毛驴混迹其中的贺七娘,落入沿路郡县人们的眼中,俨然已成了这队行商里最招眼的存在。

低头掐指一算,贺七娘这才恍觉,原来自彭城县出发,她已随商队走了近月余时间。

心头哂笑,还真是怪不得,她已对沿途那些或疑惑或玩味的打量眼神习以为常。

谁让她的驴子也是好驴子。跟着商队的骆驼走了这一路,不也没被落下吗?

摘下水囊饮上一口,贺七娘听得队伍前头传下来的暂歇号令,便也二话不说牵着她的毛驴寻一背阳处,坐在地上捶打有些酸胀的小腿。

周遭响起行商们窸窸窣窣的交谈声,贺七娘从水囊里倒了一捧水喂给她的毛驴。

她现在所跟着的这队商队,以胡商为主。

他们常年于东都和陇右凉州之间行走,是这条商路上实力数一数二的商队。

因为财力不错,且货物积攒得多,所以,他们一路西行的脚程也着实算不得快。

走上这月余时间,眼下也不过才要踏出关内道的地界。

混迹其中,贺七娘日日牵着她的小毛驴,心情也从一开始启程时的激动暗藏忐忑、提防,逐步转为眼下的身心疲乏,与无所事事后的提不起精神。

如果有条件,她现在满心只想亲酿一坛甘冽的醪酒,浸在深井之中泡得冰凉凉的,再一饮而下。

贺七娘沉浸在脑内的想象之中,颇有些向往地咂了咂嘴,视线虚虚望向头顶万里晴空,然后叹一口气,双手扒住头趴在膝上。

至于早先她那点子对商队的提防,更是在出发后没几天,就被她抛诸脑后。

贺七娘自诩也不是她这人有多心眼大,只是看着每天围在她身边跑来跑去的一双孩童,真是立不起防备的心墙来。

依李掌柜所托付的,贺七娘现在于商队之中使用的身份,是领队家中远亲,此行往陇右去,是为着探亲。

所幸,她本就生了一副与中原汉人不尽相同的面容,因此队中一些不相熟的胡商,倒也没对此表示过什么怀疑。

商人重利,一路走南闯北,第一要紧的事都是看顾好自己的货物。

因此,在得了她这样一个只带了简单行囊的同伴后,领队家的一双小儿女便日日黏在她身旁,同贺七娘玩得不亦乐乎。

倒叫她也在这月余的日日嬉笑中,刻意遗忘掉了一些事。

又是一日徐徐而行,前方领队见了日头隐有西沉的架势,便指挥着众人停下脚步。

寻了块临水的平地安营扎寨,他们这一行二三十人各自搭好帐篷,安置好货物,开始着手准备起了晚间的饭食。

这头,贺七娘才将属于自己的那一小顶帐篷支起。

那双不过才七八岁上下的龙凤胎小孩儿已是噔噔噔跑来,小脑袋冒出来,用不大流畅的官话迭声唤着。

“阿姊,阿姊,出来玩儿呀,我们去水边摸鱼吧~”

“诶,来啦。”

贺七娘将晚上休息用的毛皮褥子铺好,去帐外牵了她的毛驴后,就牵了小女娘,同这俩小家伙一块儿去了水边。

潺潺溪水清可见底,横贯穿过看似与天相连的草甸,在夕阳下扬起鳞鳞金光荡漾。

不过小腿深浅的溪水下,是灵活穿梭在卵石之间的小鱼结伴而行,看上去招人极了。

龙凤胎里的阿兄率先脱了鞋袜,稍一试探了水温,便淌入溪水,自顾自玩了起来。

而那与龙凤阿兄一般,生了双浅蜜色眸子,棕褐微泛黄还带了卷的头发的小女娘,却是缠在贺七娘身边,用肉乎乎的小手摘了几朵浅紫色的小花,嚷嚷着。

“阿姊,阿姊,带花花~花花~”

一面留意着溪里小郎君的动静,贺七娘一面偏下头,哄着手边的小女娘。

“好呀~梨奴帮阿姊带花花吧,真是好看的花花哟~”

哄着小女娘将手中的花插完,又见她兴冲冲淌水去了她阿兄身边,贺七娘这才站起身打量了一圈周遭环境,叮嘱了他们当心些后,自牵了驴子在上头一点的地方喂它喝水。

等毛驴喝够水,贺七娘掏出鬃刷为它梳梳毛,细细打理着这一直陪着她的同伴。

落日余晖之下,她身后的不远处,是商队架起篝火后的炊烟袅袅。

间或,还穿插着胡商们用他们的语言所唱出的歌。

眼前,则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草甸与天际处的山峦起伏。

摸摸身旁毛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