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奕目光冷峻盯着地上的男人,周遭气氛几乎凝固,一时间没有人敢开口,只余下火把燃烧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一片安静中,路边忽然传来一道稚嫩的童声。 “是坏的!” 赵云奕微微一顿,下意识循声望去。 所有人看向喊声传出的方向,见到一个垂髫幼童站在围观人群前方,瞪圆的眼睛望着赵云奕的方向。 他似乎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晓得害怕,但将赵云奕的那句问话听得分明。 见周围大人看过来,孩子还振振有词道:“伤害别人是坏的!夫子说了,我们应该明善恶,辩是非。” 不等他说完,一对夫妇神色惊恐地拨开人群,捂住幼童的嘴匆忙将他带走,隐没在人群中。 “稚子时候便明白的道理,你是不懂,还是自知理亏说不出话?” 赵云奕收回视线,再次看向被人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 渚七上前一步,抓住男人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赵云奕。 “你方才说,朝廷为建塔保皇室官员长生要杀你血祭。既然杀害无辜百姓罪孽深重,这花费时间劳力建造的万民塔落得冤魂重重,善恶报应因果轮回,又如何能够保人荣华长生?” 今夜无风,冬寒却有些刺骨,近处火光随着人群微动晃动不止。 赵云奕面上明暗来回交织,低沉而有力的话语渗着寒意,穿过冷风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他俯视着跪在地上的男人,眸中划过一瞬讥讽,忽然放慢了语调:“还是说,你承认自己是挑弄是非十恶不赦的贼子,杀你正是为民除害功德一件?” 那人自知理亏,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反驳,仍旧梗着脖子移开目光,避着赵云奕的视线。 左右不过是个棋子,赵云奕也没指望他说些什么,眼下更重要的是安抚在场受人挑唆蒙蔽的临安城百姓。 “各位且听我一言。”他回转过身,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或犹豫或探首围观的人群,忽然扬声喊道。 “此处原该修建一座长生塔,然天子心系民众怜惜百姓,特下旨建造万民塔,以向上天祈求国泰民安、百姓富足。从不存在建造万民塔以保朝廷官员荣华的说法,杀人血祭更是无稽之谈!” 此言一出,人群中静默了一瞬,随后传出窃窃私语声。 赵云奕站在人群中,将实情披上华丽的伪装,再呈到所有人面前。 赵淳原意如何他心知肚明,但万民塔一事需要尽快解决,面对民愤时南魏朝中上下绑在一起,谁管你是天子是皇子还是被推出来的小官? 至少在当下,他不得不替赵淳掩下最初的心思,方才那一番话也不算全然欺瞒。 说罢,他转向被御林军压制的几人。现下个个都被捆住了双手,不见方才动手时不饶人的模样。 “此三人明知修建万民塔乃是为了南魏国运,却偏偏歪曲事实,妄图从中作梗阻拦万民塔的建造。” 人群中隐约传出几声怒骂,赵云奕没有就此打住。 “御林军的刀尖不会指向无辜百姓,亦不会放过任何心怀不轨之人!诸位今日聚于此地乃是受到贼人蒙蔽,陛下亦不会追究。” 听赵云奕说完这一番话,周遭传出的声音越来越大,骂声中夹杂着议论。有因他一席话而心生羞愧的,又满腔怒火骂着贼人的,也有人感叹圣上宽厚。 噪杂声回响在耳畔,赵云奕淡漠望着面前躁动的人群,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他与一旁的渚七递了个眼神。 渚七点头,命人将抓住的三人带走留候审问。 事态终要逐渐平息,随着聚集人群开始散开,路边围观的城中居民也渐渐退去。 冷风吹去额角汗意,赵云奕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正要转身离开,余光却瞥见列队整顿的御林军中突然冲出来一个人。 那人拔出腰间长剑,直直刺向近处尚未离开的男子。 赵云奕登时警觉就要冲过去,怎奈距离太远,他眼睁睁看着那人被一道白光刺入腹部。 一声惨叫惊动了在场所有人。 稍远一些的人群尚不知发生了什么,却听人群中传来几声高亢的叫喊。 “救命啊!朝廷官员杀人啦!” “杀人啦!快跑啊!” 变故突生,刚刚才安静下来的人群因这一声叫喊激起一阵恐慌,顿时乱成一团,纷纷四处逃窜。 天边隐约响起闷雷,夜晚本就不见亮光,惊慌之下有人松开手中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