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时候赵云奕丢下那句话便离开,完全不在乎自己的一句指令,给愣在原地的侍女带来了怎样的痛苦。 在渚七的监督下,泊影将全部芝麻糕都噎了下去,晚膳都吃不下。 她将每一块点心都当作是罪魁祸首的二皇子,一口一口重重碾碎,怨气冲天连站在一旁的渚七都有所察觉。 但好在,当她听见赵云奕在耳边说出那句“你不是她”,泊影便知晓,如今二皇子对她身份的怀疑算是彻底打消了。 他说出那句话时,声音中满溢着茫然失措,竟有些丢失某种珍贵之物的惶恐。 而泊影不知为何被耳边那句话影响,心中某处竟也感觉到些许空空。 屋中微弱谈话声透过青瓦缝隙,隐隐传到泊影耳中,暂时拉回她的思绪,也让她顾不上思索那阵缠绕心间的情绪。 两人安静了好一会,泊影估摸着大约谈话已经接近尾声,但屋中气氛却不大轻松。 她贴近了缝隙,只能依稀分辨出是柳不寒在说话,话语却也没有那般真切。 “……这样看来,白途的计划大约没有那么简单。” 赵云奕微微垂首,目光约是落在桌上那一沓文书上,手肘撑在桌边思索着。 “他从来都不简单,我在北境时候便有所听闻。” 窗缝渗进一缕微风,烛火晃动暗了些许,低缓声音随着微弱烛光幽幽传来。 “能在疑心深重的赵淳面前抓住时机,引起他的注意又不让他怀疑,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单纯的人。甚至这个恰巧的时机,也未必真的就是巧合。” 赵云奕对皇帝直呼其名,提起这个父亲时,就好像在谈论一个毫无关系的人。 柳不寒对他口中的称呼毫不在意,似是早就习以为常。 “国师一向远朝臣,唯一与之相交密切的除了皇帝,便只有三皇子兄妹。如今虽然借着谭以前来抛出信号,但殿下方才自己也说了,此人未必就是真心站在我们这边。” 他的话泊影早就想到,赵云奕也不例外。 “如今白途显然处于赵淳控制之下,但短短两年时间便能够获他如此信任,甚至成为国师,且不说白途是否真有那样的经世之才,其隐忍野心必然不可小觑,也必然不可能会愿意一直任人摆布。” 说着,底下传来的声音忽然顿住。泊影定睛望去,只见赵云奕站起身来,拿起搁在一旁的笔,在写满字的情报文书上勾画了什么。 “比起甘愿居于人下,我看他倒想自己成为那个掌控全局的人,国师的位置大约是不够他看的。这样一来,赵弗章自然比我更容易任他控制。 “赵淳坐在这个位置上,看谁都像是威胁,尤其提防血脉相连的人。从前为了夺位亲自或假借人手解决了我那些叔伯,如今又转移了视线,比如赵成松,再比如我。而对白途来说,没有皇室血脉倒成了他的优势。” 赵云奕握着笔悬在上空,一动不动站了许久。直到笔尖墨汁几欲滴落,才见他搁回原处,目光中却闪过一丝迷茫。 “如此看来,我倒还真有些羡慕三皇弟。旁人都叹他失了灵光亦失了前程,却不知正是这样的人,才是最无忧的。” 柳不寒一直沉默听着他的话,却没有顺着二皇子的感叹说下去,而扬声反问着。 “难道殿下改了主意,不打算同国师合作?” “不论他抱有什么样的目的,国师在朝中威信极高,是个有价值的助力。”赵云奕定了定神,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似乎将这样衡量利益关系的事情看得稀松平常。 生在这样的环境中,许多事都由不得他,不论是利用还是利益合作,对他而言都不算陌生,更不是在自己人面前说不得的事情。 泊影将两人只见的对话听在耳中,看着桌前的两个人,脑海中不禁想起那天在书房中看到的那本记录书册。字里行间冰冷无情,就只是单纯冷静的一条条记录。 所以,二皇子府的长史,在他眼中,便也只是利用关系吗? 透过砖缝她看不见柳不寒的神情,却见他微微垂首,似是对赵云奕的说法表示赞同,没有再开口。而赵云奕沉默片刻后,却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说起了另一件事情。 “有关渡影阁一事,据说是因着有人失去踪迹,倒是不知是否可能会与白途有关。” 听见他提起渡影阁,泊影顿时集中精神,耳朵紧紧贴着那条瓦缝,凝神听着底下传来的声音。 柳不寒没有立刻接话,再开口时言语试探:“殿下有意将消息透露给渡影阁那边?” “空穴来风的事情,不必误导人家。更何况……”赵云奕话说到一半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