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搁在二楼围栏上,漫不经心看着人来人往的大堂。
忽然,他眼睛一亮。那一桌,坐着个白衣男子!再一看,那三个少年都长得人模狗样,只是可惜,其中一人今日穿了白衣。
林掌柜对着旁边伙计打了个招呼。“那一桌点了什么菜。”
伙计报了菜名,林掌柜眼睛一眯。“吩咐厨房,那桌的菜,用三倍的辣椒。”
小伙计一听,蒙了,缓过神后速去厨房通报。
林掌柜看着楼下白衣男子,心里冷笑,谁让你今天穿白衣,触了本掌柜的霉头。要怪,就怪那个对我家大姑娘不轨的臭小子,不能怪本掌柜。
楼下的白承之,忽然觉得后脑勺一阵发凉,朝四处看去,又什么都没看到。
望平街,叶宁语绕过几道小巷,进入了轩园客栈。
她径直来到二楼,进了一间屋子。几个寻常百姓打扮的下人后脚跟着叶宁语上了楼,他们分别包了那个房间左右两侧的屋子。
不过,他们并未进去,而是装作漫不经心地在国道上闲逛。
屋内,方延庆风尘仆仆。见到叶宁语,立马躬身行礼。
叶宁语将方延庆扶起,这才看到方延庆身后,站着一名白发老者。
“这位……”叶宁语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可她还是要听到方延庆的准确回答。
“大姑娘,他就是此次的随行史官张大人!”
“老朽见过叶大姑娘!”张大人面容憔悴,眼眶绯红。这一遭,他险些丧了性命,要不是这位小兄弟从刀口之下将他救出,又连夜护他回到大都,此时恐怕早已暴尸边境。
叶宁语也鼻子发酸,朝着张大人躬身行礼。“请张大人将灰狼山一战的情况如实相告,帮我父亲证清白!”
张大人双手颤抖地从怀中拿出一本书卷,“在这里,都在这里!”
他看着书面上残破不堪的“行军记录”四个字,这些天无数思绪涌入脑中。
太子斩杀叶将军时,他就在当场,亲眼看到叶将军的头颅滚到了自己脚边。他仗义执言,说叶将军通敌一事实在可疑,请太子彻查。
后来,当太子找到他,让他抹去这段记录,他才知道,不管叶将军是否受冤,这通敌的罪名怕是要担上了。
他连夜写了两份行军记录,准备让人送回大都。不料太子命人将人围住,威逼利诱之下,他只交出了其中一份,并将另一份缝合到衣裳里贴身护着。后来,太子先行回都,叫心腹将史官秘密处置了。
他们当然不敢在军营正大光明杀了史官,只秘密将他待到营外树林。或许是他们以为,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不在话下,况且还是个老头,就只派了两个兵。
不料此时方延庆忽然出现,救下史官,一刀结果了两人。待他迅速办了些其他事,就马不停蹄带着史官往大都的方向赶。昼夜不息,一路跑死了三匹马。
这些,只有方延庆和史官知道。
叶宁语也定然想到方延庆一路不易,她将这份情记在心里。她接过史官递来的行军记录,颤抖着双手,缓缓打开。
一行行字迹映入眼帘,叶宁语一字一句看下去,心口像是堵了一块石头。
“元庆二十六年七月二十五,虞梁二军在灰狼山大战。我军行军布防图被窃,叶永长、顾洪两位将军各率三万将士,分别于灰狼山前后山与敌周旋。顾将军行至飞天关,被梁国精锐前后夹击,身重数剑,将士拼死杀出重围。叶将军从灰狼山前山突围后飞奔前往,欲搭救顾将军,不料落入敌人重围。叶家军在灰狼山苦守十日,不见援军。”
叶宁语起初小声念着,可越往后,每看一个字,她都心如刀绞,以至于眼泪将字迹模糊,她更是吐字不清。
“元庆二十六年八月初四,夜间西风簌簌。我军三万将士在飞天关被敌坑杀。主将叶永长与数十人杀出重围,身重数刀,失去右臂,箭入左眼。”
看到这里,再想起父亲的尸体,叶宁语终于忍不住,眼泪还是掉了下来。不过,她脸涨得通红,却始终没有哭出声。
方延庆依稀听到大姑娘所念个别字句,虽不甚清晰,依然能想象此战惨状。不知为何,堂堂七尺男儿,此刻竟也觉眼眶湿润。
那泪,是为战死沙场的将士流的,也是为忠君为国却受冤而死的将军流的。
这一路,他没有看行军记录。在向史官确认了行军记录完好无损后,他便带着史官回程。他知道,有些东西,他是不能轻易看的,他只需把东西交到大姑娘手里。史官也没有在路上过多描述细节,一是他本就不愿回想,二是此事事关重大,不宜让更多人知道。
叶宁语继续往后看,越到后面,她的手心攥得越紧。“有军士向太子揭发,主将叶永长通敌叛国。太子命人从叶将军大将搜出书信一封,对比字迹,与叶将军相似。太子当即下令,捉拿叶永长,就地斩杀。”
叶宁语的指甲渗入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