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丝毫不为刚才自吹自擂露出马脚破绽而心虚难堪——只是想着,今天又与年轻人上了一课,这是极好的事。 这种感觉就像是口中念出来咒语,释放法术。 心中油然而生的自豪感能将近日连绵不断的噩梦都冲散。 是的——温斯顿叔叔最近的睡眠质量越来越糟糕。 阴雨天气让他四十六岁的老胳膊老腿快要生锈,明明是血气旺盛的壮年,却时时刻刻能感受到死神的传召。 老旧的出租屋里开始生霉发臭,木地板跟着煤炉地暖与室外温差总会在半夜传出嘎嘣脆响,若是被此类怪声惊醒,就难以入眠。若是昏昏沉沉的睡去,恐怕这些古怪的音符,就会变成梦中的枪声。 他想着——还好有这样神奇的魔咒,否则他会发疯发狂。 不过五百来米的距离,街头巷尾马路大道尽是冰冷的雪水,偶尔能看见孩子们去抓握栏杆上锋利的冰柱。温斯顿立刻大声喝令:“小心了!别伤到自己!” 等到孩子们都被这恐怖的叔叔吓得呆滞。 温斯顿与孩子们迟迟赶来的父母,扮作微笑。 “你们也不想自己的宝宝出什么事,对吗?” 这下倒好,连父母们都吓得呆滞,抱着孩子匆匆离开。 “连一句谢谢都不会说,真是没教养...”温斯顿叔叔叹了口气:“人心不古啊,伦敦也不再是伦敦了。” 他像是走马观花,磨磨唧唧的终于走到代驾客人的车辆前。 客人倚在护栏旁,正在狂吐不止,像是喝了九十六度的生命之水,要把肚腹里的胆汁都吐进泰晤士河。 温斯顿立刻扬眉吐气,一言不发,作着礼节与仪式,像个安静的老管家,为客人撑伞,顺带去观察客人的神态与人种。 是个二十一二岁的年轻男子,有非常漂亮的金发,口中冒出来的酒气里能嗅见牛舌与龙虾的味道。听见客人骂骂咧咧的口吻腔调,应该是个南威尔士本地人。 温斯顿叔叔知晓了这些事,立刻去看车辆的品牌与价值。紧接着就心跳加速,又开始后悔。 心跳加速的原因是——这台车非常昂贵,是劳斯来斯古斯特长轴距版。 后悔的原因是——代驾的酬劳或许是要少了,要是下回能遇见这么个主顾,他得三思而后行,见到车和人之后,再谈钱的事。 “钥匙...钥匙给你...”客人终于吐完了腹中秽物,身形摇晃,拉开后座车门,将钥匙塞给温斯顿。 温斯顿举伞扶着客人上车,轻声应了一句。 “好的,我们马上就会回到您温暖安乐的家里。” 客人没有答话,一头歪在车窗旁,紧接着就开始打呼噜。 这让温斯顿有些难受,毕竟他有一肚子话想说,有一大堆牛要吹。 要是能认识这位年轻有为,或是父亲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温斯顿的漂泊生涯就此结束,过上安安稳稳的小日子,那多是一件美事。 回到工作里来—— ——他抚摸着豪车的方向盘,感受着车辆香薰与空调暖风的味道。 还有汽车引擎点燃时,车体的微微震颤与低鸣。 温斯顿的灵魂几乎都要出窍——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轻轻踩下油门,尖锐刺耳的声音传出,让温斯顿立刻慌了神。 客人被惊醒,厉声骂道:“蠢货!你没放手刹吗?!” 温斯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这荒诞的闹剧只持续了短短十来秒,温斯顿的心脏在狂跳,客人也只是醉酒时迷迷湖湖的愠怒发问,紧接着陷入深层睡眠中,依然能听见这年轻小伙的梦呓。 是痛苦的哀嚎,是眼泪都要流下来的苦苦乞求。 温斯顿若有所思,仔细看着那年轻小伙的脸庞。 他不知道这位陌生客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这座城市中,似乎有一台制造噩梦的机器,时时刻刻在侵害着人们的梦乡。 为了安全着想,温斯顿决定下车检查车辆状态。 他在风雪中矮身低头,从茶绿色的车漆上,摸到了一点点暗红脏渍,很像血液。 污渍不过一个手掌大小,闻上去有一种类似潮湿发霉的臭味。 温斯顿没有多想,或许是路上的泥泞,亦或是通过桥洞时染上的发霉油污。 他立刻坐回车里,准备上路。 车辆跟着导航指示,开向城市西侧的郊野,目的地是一座临近黑暗公园的别墅,就在HB406道路旁。 在经过肯宁顿的闹市区,有不少陪酒女朝着温斯顿叔叔抛媚眼。这叫他的内心快活,嘴上却骂道。 “一群不守妇道的骚货!只认得这辆车!却不认得我这个人!” 话音未落,就有个头发鲜红衣着暴露的妹妹骑上自行车,在温斯顿车前蛇形。 左右摇摆的热裤和黑丝大腿叫温斯顿看花了眼,他只得委屈巴巴的跟在自行车后方,他只觉得烦躁,却移不开眼神。 那是他这个老色鬼见过的最美好的腿和臀。 若是按下喇叭驱赶,这样美好的肉身恐怕就会立刻离去了。 可是时间久了,温斯顿也会觉得一种尖锐可怖的刺痛感,像是钢针一样挑弄着他脆弱的神经。 彷佛那个辣妹的皮囊下,勾连着无数钢丝铁线,像是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只是机械的踩动踏板,故意在古斯特豪车面前放浪形骸。 等温斯顿想明白这些事,内心警铃大作,反复对自己说—— ——你是个老绅士,你与雇主有一个约定,绝不能在半路上出什么岔子,要像骑士一样,将他平安无事的送回家。 尽管温斯顿叔叔已经非常非常小心。 他内心确信,那丰腴姣好的肉身并非是他能得到的东西,那是一朵带刺的玫瑰,与流浪的吉普赛女人一样,只会骗走算命顾客身上的钱。 或许只要温斯顿开得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