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亭在半山腰,从侧门出来后还得走一小段路。 贺闻帆不喜欢身边人多,没让秦臻他们跟着,和沈令单独出去。 但一路上也不清净。 沈令很急。 “贺先生,我不是在向您要礼物。” “我我就是夸夸您……” “不是、我就是单纯觉得围巾好看……” “好像也不是……但真的真的您别误会!” 他今天依然穿得很厚,大大的围巾遮住半张脸,围在贺闻帆身边像只叽叽喳喳的小胖鸟。 雪还在下,沈令一边撑着伞跟上贺闻帆的步伐,一边还要把总是掉下来遮住视线的外套帽子掀开,一路走得很吃力。 贺闻帆太高,沈令替他撑伞也必须举得高高的,风一吹破伞就不听使唤,沈令咬着牙跟伞柄较劲。 直到贺闻帆一把将伞从他手里夺过来时,沈令才蓦地噤声。 他呼吸很急,微微张着嘴喘气,睫毛抖得厉害。 沈令打伞对贺闻帆来说没起到丝毫遮挡作用,他半张脸都被雪淋湿了,但看着沈令被冻得通红的手指,他又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 半晌他叹了口气:“知道了。” 他将伞稳稳撑在两人中间,带沈令往廊亭里走:“不会误会你。” 贺闻帆当然知道沈令没有在向他要礼物,只是当时一时兴起逗了他一下。 没想到这小孩儿完全不禁逗,一板一眼得好笑。 沈令不太看得懂眼色,对周遭的事物都有种懵懂的不安,只有贺闻帆明确表达了态度,他才能稍稍安心。 山腰的廊亭是沈令爷爷特地找工匠修建的,视野绝佳,春天赏花冬天看雪。 亭内桌椅都被收拾干净,茶席也布置妥当,沈令便开始煮茶。 今天煮的老白茶,茶叶在透明的茶壶中蜷曲舒展、翻滚起伏,和山间纷飞的大雪一样,杂乱毫无章法,却奇异的充满美感。 茶煮好了,沈令用茶滤前顿了一下,问贺闻帆:“您平时喝白茶习惯过滤吗?” 人和人的喜好不同,偏爱的口感也不同,沈令煮茶是给贺闻帆喝的,自然该遵照他的习惯来。 贺闻帆其实不在意这些小节,摸着下巴回忆道:“之前喝李老泡的银针,他没有过滤,我喝着还不错,你觉得呢?” 沈令想了想,说:“新鲜的银针不过滤的话,口感确实会比较饱满,但白茶多毫,我们这种老白茶,茶饼撬开后碎渣也多,滋味可能会有些影响,我还是建议过滤一下?” 贺闻帆没意见:“听你的。” 得到认可,沈令便安安静静做茶,不再说话。 路上吵吵嚷嚷还不觉得,一安静下来,贺闻帆就发觉沈令状态不太对。 嘴唇没血色,精神也不大好的样子。 想到昨天刚去过医院,贺闻帆问:“你身体好些了吗?” “好了。”沈令点点头,怕他不信,还卷起袖子给他看。 手臂手腕都白白,皮肤薄而细腻,红点消下去不少,只剩下淡淡的痕迹。 应该确实好了。 既然不是身体的问题,那就是情绪上的了。 “心情不好?” 沈令惊讶于他的敏锐,摸摸鼻尖含糊地“嗯”了一声。 谁都有自己的烦恼,没人能每天二十四小时保持愉悦亢奋的状态。 贺闻帆自认和沈令不算亲近,不是可以推心置腹聊心事的关系,他也对其他人的内心世界毫不关心。 如果沈令自己不说,比起主动送上门当倾听者,他更倾向于点到即止不再追问。 不过沈令情绪确实不高,贺闻帆没有强迫人做事的习惯,茶喝过两盏便打道回府,不留沈令陪自己在亭子里吹冷风。 离开那会儿雪停了,路上比来时安静很多,能听到风盘旋过山谷时空寂的回响。 贺闻帆拿伞走在前面,小路狭窄难以并肩,沈令就默默跟在贺闻帆身后。 路上谁都没有主动挑起话题。 走到一半,贺闻帆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响动,伴随着沈令的惊呼。 贺闻帆回头,看到沈令杵在几步远的地方,惊恐地睁圆双眼,全身僵硬:“我、我我后面是什么?” 他以一种防御的姿势双手握拳抵在胸口,说话声音都在抖。 贺闻帆看了眼,旋即皱眉。 沈令羽绒服的帽子里竟然倒插着半根细树枝,挂在边缘颤巍巍地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