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昏暗拥挤的通道,音乐很躁,周围的墙壁都在震动,重低音就像锤在心脏的上的拳头,紫红的光在尽头闪烁。 宁负跟着经理来到大厅,找到了他们的散台。反戴棒球帽的男人凑在宁负的耳边说:“怎么样?还不错吧?” 周围的舞动的身体,女孩站在桌子上,跳着满是暗示性的舞蹈,灯灭的时候,很多人的脸庞与手臂都发出颜色各异的荧光。 男人点了一打金汤力,装在透明的杯子里,冰块堆得很满。宁负尝了一口,基酒是孟买蓝宝石,那种独特的草药香气在现实世界中已经找不到了。 散台在大厅的最中央,只有一个小高桌,刚好放下十二杯金汤力,散台的周围是卡座,这里有最低消费的限制。卡座围成了一个半圆,交汇的中心就是舞池。 地板下安装了弹黄,只要站上去便是在跳动,那些人重复着同样的,毫无美感的动作,如痴如醉,在音乐和酒精的进攻下,理智早已缴械投降。 还是欲望,该死的欲望。 宁负并没有笑话他们,因为自己过一会儿可能比他们还要疯。他喝下一整杯金汤力,等着酒精发挥作用。 反戴棒球帽的男人很快就适应了环境,他上窜下跳,端着满杯冰块的金汤力和周围路过的所有人敬酒,也拉着宁负一起不停地干杯。他们放下的酒杯中冰块依旧是满的,一点儿都来不及融化。 四肢传来麻木的感觉,身体不再那样沉重,宁负现在很开心,他想痛痛快快打人一拳,抑或被别人卯足力气来上一拳。脑中那些纷杂的声音渐渐远去,他好像摆脱了地球引力。 他也加入了狂欢的人群,叫喊着,高举着双手,跳动着,M''t stop!”,干冰喷雾让整个大厅变得恍若仙境,无数彩纸从空中洒下。 像极了庆典,恍若剪彩,又如婚礼一般,这是宴会的感觉,是在庆祝,可宁负没有什么需要庆祝。 他没有什么需要抑或能够庆祝的,所以他才更需要这种感觉。 宁负拉住服务生,问:“这里可以兑换信用点么?” 服务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可以,20%的手续费。” 宁负跟着服务生来到走廊,这里一段是卫生间和后厨,另一端是前台,哪里放着几张沙发,躺着已经喝醉了的人。 灯光没有那么晃眼了,宁负看清了面前服务生的模样。 是个女孩,双麻花辫,露脐水手服,超短裙,个子不好,踩了高跟鞋还比宁负矮一点,相貌自然是无可挑剔的,毕竟这是元宇宙,所有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审美选择面孔。 她有一绺头发垂在眼前,澹妆,显出几分清冷的气质。 “去后台兑换信用点,20%的手续费,我只收10%,要不要选我?” “可以呀,我想兑十万信用点。”这是一辆电动车的售价,对宁负而言其实也不算小数。 女孩挑了一下眉,很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省着点吧。看你年纪也不大,这不是一个浪费生命的好地方。” 宁负已经喝得有些晕了,靠着墙,只觉得天旋地转。 女孩向前靠了一步,继续说:“你知道的,这里没有白天黑夜,所有地方二十四小时营业,但是外面有。” 带着木质香的热气扑在宁负脸上,女孩的鼻尖离他很近。 宁负用力闭了一下眼,好让自己清醒点,他说:“我现在关心的是我们的交易,如果我把信用点转给你了,你不给我金币怎么办?” 女孩说:“你不知道私自兑换信用点是违法的么?” “好,那我要先去外面?” “不用。” 女孩打开一个支票程序,说:“你先填金额,然后录一下生物识别信息就好。” 宁负照做了,问:“金币呢?” 女孩翻过他的手腕,拉出一道全息投影,里面的账户余额已经变成了十万。 宁负点了点头,说:“找你点单?” 女孩说:“可以。” 宁负在全息投影上研究着菜单,女孩说:“虽然赚了一万信用点我挺高兴的,但是......”女孩摇摇头。 宁负说:“怎么了?” “你是失恋还是工作不顺利?” “都有。” 女孩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说:“你先去疯吧,我还有两小时下班,如果那会儿你还站得起来,我陪你再喝两杯。看在一万信用点的份上。” 宁负点了刺身拼盘,黑桃A,翻到伏特加,又点了一瓶Absolut,绝对。 女孩说:“居然没点灰雁。” 宁负说:“为什么要点灰雁?” “你都点黑桃A了,灰雁不比绝对看起来更有牌面?” “黑桃A是用来洗手的。” 在走廊吹了这么一会儿风,宁负清醒了许多,他想起了这家夜店奇怪的招牌,人工智能会犯这样的错误么? 他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几乎是跑进了大厅,他需要音乐和酒精,需要音乐和酒精来支配自己,他愿意像个傻子一样在那里摇摆抑或蹦跳,也不愿意再思考任何问题。 宁负直接把绝对伏特加全部倒进了冰桶,加上青柠,用桌上装过金汤力的杯子舀着喝。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酒精。 一直以来,他的脑子里都在奔驰着一辆火车,长得让人绝望,好像永远都不会停下。音乐和酒精此时就像是一颗陨石,坠落在铁轨上,把火车也砸得粉碎。 江依的别墅、布格利诺、监视器上瑞典的街道、阿列夫、《东京下雨,淋湿巴黎》他和苏桃一起看的电影、冰美式、豚骨拉面,这些画面昼夜不停轮番在他脑海中浮现,拽着他向无尽的痛苦坠去,他不敢想,却又不能不想,强迫症在脑子里叮冬作响,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