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负倒在地上,他的心脏在滴血,当机械爪离开的时候,所有血液都会从伤口中冲出。而现在宇航服已经失压了,正在向外呲着白气。
钢管脱手了,扔在一边,像个孤独的破折号。
忽然间,一道蓝光陡然出现,从虚无中斩落,机械爪紧绷的钢索骤然断开,小队长的战靴喷出气流,身形如鬼魅般闪避。
而来者似乎也做足了准备,鞋底喷出蓝色火焰,紧紧贴了上去。手中的等离子剑,拦腰横斩,这些在武打电影中需要威亚甚至合成才能做出来的特技动作,如今真的在实战中上演了。
可这场战斗并不精彩,宁负死死按着胸口,再抬头时,胜负已分。
在等离子剑的攻击范围内,超级战士和义体植入者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切开。
数道白色身影占据了大厅的各个角落,他们都穿着动力靴,装备了外骨骼,可以在真空,低重力甚至失重环境下飞速前进,手中握着复合材料打造的武器,轻巧至极,却威力不减。
宁负能看得出,这支部队更加专业。
他们不仅考虑到月球这样的低重力环境,而且还做好了登陆超重力星球的准备。如果用普通材料打造枪械,在超重力星球上很可能会因为太重而无法正常瞄准,即便有外骨骼的辅助也会干扰其射击精度。
这是一支真正的太空部队。
月球基地的恐怖创口正在被修复,还好气站没有被摧毁,依旧可以产出足够基地循环使用的空气。在宇宙中,空气也和水一样,是必须的资源,要维持稳定气压,要供给人类呼吸。
当气压计的数值跳到正常值后,这些白色战士中的一员掀起了面罩,是典越。
他走到宁负身边,丢下一瓶愈合喷雾,说:“这个对彷生人也有效么?”
宁负吃力地点了点头。
山雨的杀手已经全部被处死,那些银色的太空战士正在搬运尸体,周玫惶惑地坐在地上,她还没有从死里逃生的惊惧中挣脱出来。
宁负躺在地上,缓缓松开手,心脏中的血液并没有直接喷出来,但身体内的情况应该是糟糕透了。他这副阿撒兹勒打造的躯体固然有极强的自愈能力,但受到如此重创,依旧被推向了死亡的悬崖,生命在缓缓流逝。
典越终于俯下身来,盯着宁负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坐在旁边,就像记忆中的一样,班长总是这副轻轻松松的模样,要是嘴里再咬一根草茎,那就更形象了。
重叠,又撕裂,一切似乎快要走到终结了。
宁负问:“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为什么还要救我?”
典越摇摇头,说:“为什么不救?”
“我杀了你真正的朋友,并取而代之,欺骗你,无论哪一点,似乎都足够了吧。”
“杀了你他也回不来,而且,你取代他,也是作为他在活着。”
“我没办法变成他。我以为我可以的。”
“那就不变成他。”
宁负愣住了,他一直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自己不作为宁负而活着,那么他要怎么活?
或者说,他不是宁负,又还能是谁?
“可我是他的彷生人。”
“你也是你。统一又对立,所有的事物都这样。”
宁负没有说话,躺在地上呼出一口气,他现在胸口好像压着一块巨石,抑或填满了棉絮,被血浸透后又凝结成硬痂的棉絮。所有一切都沉重无比。
典越继续说:“是非,荣辱,成败,生死,不过一个字,我。你已经是你了,不然,刚刚换作宁负,大概率是不会救周玫的。”
躺在地上的宁负暗然神伤,他知道,典越说的没错,真正的宁负,刚才是不会冲出去的,因为胜算几乎没有,还不如继续拖延时间,等待转机。
真正的宁负只可能会为苏桃拼命,没那么多正义感,没那么多同情心,自私到极点,权衡之后,总会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他在记忆里爱过苏桃,可周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进来。
有些东西就是这么奇怪,你发觉的时候,它已经存在了。
那个之前带着黑色胶框眼镜,看起来有一点傻,嘴唇薄得很好看的女孩,现在为了自己学着化妆,穿起了漂亮但不那么舒服的衣装,苏桃对他来说越来越不真实。
他不是宁负,他没有那么强的心念。
他有无数个理由去救周玫,喜欢,应该,包括自己想死。所以他救了,不过,此刻他还没有死,但是也快了。
好在他作为自己活过,哪怕仅仅是按下气密舱开门按钮的一瞬间。
宁负闭上了眼,然而典越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呢,你想要什么?”
宁负太累了,他只想睡过去,可这个问题在脑海中一遍遍回荡,没有终止。
想要什么?活着?安全?情绪?尊重?还是自我实现?如果他是宁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