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荒郊野外的,倒是清静,周小渡睡得还怪舒心。 窗外忽地有人影晃动,那窗子被人从外头打开,那人跳了进来,甫一落地,便撞见床榻上的红衣女子,来人身形不由为之一顿,显然是受了少许惊吓。 周小渡慢悠悠地掀起红盖头的一角,露出一只眼睛来,“哟,自己人。” “周小渡。”来人正是盛余庆,“你怎么穿成这样?” “没穿过,穿着玩儿。”周小渡将盖头放了下去,继续阖眼,“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 周小渡道:“找我做什么?有事?” “没有,我就过来看看,说不定你需要我帮忙?”他理了理皱起的衣裳,走到床沿坐下,“白日里遇到几个刺客,说是我的仇家,要把我抓回去。我侥幸逃了,但是一想,他们说你也被抓了,就又有点后悔逃早了……”他笑了一下,“幸好你是坐马车走的,我一路打听就追到这里了。” 周小渡道:“你自己要来的,我可不会管你。” 他猜测道:“生气了?” “……起床气。” 盛余庆小声道:“你真在睡觉啊?那你睡吧,我不吵你了。” 过了半晌,周小渡道:“你盯着我干什么?你的眼神吵到我睡觉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盯着你看?”盛余庆又惊讶又有点赧然。 “直觉。”周小渡回答。 盛余庆想了想,说:“因为,这盖头还挺好看的。” 周小渡回忆了一下,又将那盖头取下来看,觉得那上面两只鸟就像画了丑角妆似的,不禁嫌弃道:“两只乌豆眼的丑鸭子,有什么好看的?” 盛余庆看见她的脸,一下没憋住笑,“那是鸳鸯。” “那就是乌豆眼的丑鸳鸯。”周小渡道,“不过配我这个丑姑娘,就大舅不说二舅了。”她现在也画了“丑角妆”。 “我觉得很好看。”盛余庆反驳道。 周小渡以为他在说盖头,评价道:“什么眼神。” “……就是好看。”他固执地说。 周小渡懒得跟他争这个,将红盖头一抛,那红色的绣布就缓缓落下,覆到她的脸上。她的鼻梁不算很高,但鼻头比较尖,鼻子宛如一条秀丽的山脉,供那两只野鸭子亲密依偎。 盛余庆将自己的目光驱赶到房间角落,让那两道目光傻愣愣地面壁反省,还她一个清静。 暮色四合,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屋子里没点灯,一下子变得黑漆漆的,但是身侧那套大红嫁衣便犹如一团烈焰,给人以光明温暖的错觉,但又不可太过靠近,那样容易被灼伤。 盛余庆觉得那团“烈焰”在他余光里烧得热烈,烧得他耳朵都有点微烫。 风吹起落叶的声音,好似锣声齐鸣,夜枭咕咕的叫唤,则像鼓皮点点,就连外面被拉伸的树影,都像来凑热闹地探看。 本应阴森的景象,此刻却莫名有趣。 盛余庆默默倒数了十个数,奖励自己再看周小渡一眼,然后收回视线去,心满意足地抿了抿嘴。 月亮忽地坠入了红尘里,哪怕只是个倒影,也足够逐月的旅人惊喜。 可惜一道脚步声打破了这片刻宁静,先前那妇人快步走了过来,打开门锁,走进房间来,“吉时已到,请新娘出门来。” 盛余庆赶在她进门前,钻进了床底下。 妇人提着盏贴双喜的白灯笼,走近道:“新娘这是……睡着了?”这是怎么睡得着的? 周小渡懒洋洋地坐起身,“是呢,睡得挺香,还做梦了。” “哦,梦到什么了?可是梦见新郎官了?”妇人随口接道。 周小渡坐在床边,床底下的盛余庆看到她的两只脚在晃悠着,随后便听到周小渡道:“新郎官倒是没梦见,却是梦见我还未成亲,便有了好大一个儿子,给我愁得都睡不着了。” 盛余庆不满地捏了下她的脚后跟:又在占我便宜。 那妇人道:“这是个好寓意的梦,说明娘子婚后必能一举得男,这是大喜之事,娘子不必发愁。” 周小渡却是仿佛没听见她的话,兀自念叨道:“没大没小的一个坏小子,给我愁坏了。” 妇人不愿再跟她多话,把盖头给她盖好,催促道:“娘子快随我来,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周小渡跟着那妇人往外走,一路来到宅院的正厅,这堂屋不算很大,但打扮得很是喜庆,冷森森的月光刺进小院,那红绸扎成一朵朵大牡丹,在大红灯笼的红光下,红得好像要滴出血来。 周小渡被引入堂屋,她感到屋内有不少人,遂掀起盖头来,便见前方的供桌上贴了十幅凶神恶煞的画像,而两侧则是站着卢家的家主、夫人、卢二少爷,还有一干护卫,每个人都神情冷漠地垂手而立,目光尽数汇聚在她身上。 这些人里,没有卢仁溢。周小渡的猜想在此彻底确定。 那妇人连忙将她的盖头放下来,推着她上前,“新娘子要听话,乖乖行礼。” 卢夫人抱着一只大公鸡来到周小渡身侧,那公鸡的脖子上系了一根白布带。 随着妇人一声拖长的“新郎新娘拜阎王——”贯穿耳膜,卢夫人按着公鸡拜了三下。 妇人见周小渡站着没动,便要上手来按她的后颈,周小渡觉得晦气,提起下裙就给了她一脚,将其踹到地上,随即将盖头扯下来,丢到卢夫人脸上。 人还没死呢,就让她拜冥神,这大过年的,晦气死了。 护卫们一拥而上,将周小渡擒住,用红绳将她的手腕捆住,得了卢老爷的一个眼神后,他们将周小渡往屋外推,周小渡这才看见堂屋外头,摆了一口很大的棺材。 那棺材盖被打开,一股浓烈的香料味道冲了出来,但周小渡还是嗅出了其中盖不住的尸体腐臭味。 他们推着周小渡来到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