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江思白显然也知晓这段往事,得知这瞎眼老翁竟是杀了陶知遥的厉幽,顿时面露震惊。盛余庆也是大感不解,“您既然要替陶知遥尽孝,那当年为何又要杀了她?” “世事弄人。你们若想听,厉某可以讲。不过,这其实是一个俗套的故事……”厉幽伸出左手,抚摸着右手的断指,“一个正道医仙捡到了重伤的魔教妖人……” 像那些狗血话本里用烂了的桥段一样,魔教妖人失了忆,忘却了自己的身份和武功,医仙自然也不知对方是个魔头,对这位伤患悉心照料。 魔头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之中,爱上了善良可爱的医仙,他将随身携带的玉佩赠予了少女,作为定情信物。 少女见到玉佩,发觉不对,查清玉佩来历后,心下大概也明白彼此立场敌对。她那日捏着玉佩,问魔头,“若你恢复了记忆,可还会喜欢我?” 魔头说:“当然。” 少女说:“若是不会呢?” 魔头纠结了一会儿,“那就不恢复记忆了,你别给我治了。” 少女笑了,那一刻她的笑容非常忧伤,直至如今他还清晰地记得那个场景,少女对他说:“就算我不给你治,难保哪一天你自己就想起来了,到那时,你不是现在的你,或许就会责怪我自私了,还不如我现在亲手给你治好。” 魔头听了她这段话,很感动,“那我若不是我了,若那时我辜负了你,你就杀了我吧!你这么厉害,可以给我下毒,现在就下,就这么干!” 少女直笑他憨傻,倒也是没舍得给他下毒,只是最后那一日,给他针灸时,将这段时间的记忆给他封锁起来。 他失去意识前,少女跟他说:“我们就当从未见过面吧。” 再次睁开眼睛,他重新做回了九重火神殿的护法厉幽,少女则带着那枚玉佩不见所踪,只剩下小草屋里的残留药香。他以为自己的护法令是丢失了,也没太在意,回了神殿重新打造了一枚新的。 确实好像,二人从未见过面一样。 直到那日,魔头捉拿了一批正道人士,才再次与之碰面。 他当时抬起手,正欲挥下,“一个不留。”那少女忽地扬声打断,“等等!” 魔头看向她,“哦?你有话要交待?” 少女面色倔强地瞪着他,“你欠我一条命,这个人情你还没还!” 她掏出一块玉佩来,正是他丢失的护法令,“你看,这是你留给我的信物,你说救命之恩大过天,日后只要我出示信物,我让你做什么都可以!” 他打量着对方的脸,觉得这么漂亮的姑娘,他若见过,不可能全然没有印象,于是认为对方在说谎,“我不记得有这回事。” “那是因为你失忆了!” 他觉得有些好笑,说:“那我怎知你不是在诓我?” 少女咬了咬唇,“你大腿上有三道疤,左腿两道右腿一道,后背有块枫叶形状的红色胎记,胸口有一道十字形的旧疤……” 魔教教众和正道人士们都在旁边听着,气氛一度尴尬到诡异。 魔头听完,沉默了半晌,伸出手掌,“玉佩还我,你走吧。” 少女并未动身,“我要他们和我一起走。” “我只欠了你一条命。”他很不耐烦。 少女振振有词地说:“可是你的命比我们的值钱啊。” 魔头被她气笑了,“谁说的?” “我说的!”少女语气强硬地道,“你若不愿意,你就在此自裁,把命还我,我们大家一起上路!” 自裁?荒谬! 他不愿意失信人前,又实在是拿对方没办法,只好认栽,“你把玉佩还我,带着这群废物滚吧。” 她走上前来递给他护法令,那个眼神复杂得他完全读不懂。 他也不想懂。 他当时只觉这小丫头挟恩自重,讨厌得很。接过护法令之后,便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开了。 后来,手下传来消息,说那伙正道人士内部起了争执,有人认为那个叫陶知遥的丫头和他有染,说不定早已投靠了九重火,因此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 他敲了敲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有些厌烦,“那个蠢女人,我可看不上。” 为了撇清关系,陶知遥被“挟持”的时候,他特地取了教内特制的弩箭来,想要射她一箭。 可能是射胳膊,也可能是射腿,至少当时没想杀她。 他是在看清那人不敢对陶知遥下手的时候,忽然明白,那伙正道渣滓是在演戏诈他,陶知遥也在陪他们演戏。 这些正道中人,根本不知道像他这样的人,对于杀意的感知是有多敏锐,他们是不是真的想动陶知遥,他多看几眼就清楚了。 他们叫嚣着“厉幽你若不出来,老子就杀了陶知遥”,可是手里的刀却是稳得丝毫不动,生怕划破陶知遥的皮。 他明白这是个骗局,本该只觉得这花招可笑,却又莫名多了不该有的愤怒。 他看着陶知遥一脸的紧张,愈发觉得恼恨。这怒火催生出恶意,他将箭尖稍挪,扳动悬刀,将箭发射出去—— 正中心脏。 陶知遥死了。 终于清静了。 看着那些正道人士呆滞的表情,他朗声大笑,放话道:“一群蠢货,人情已还,便是两不相欠,你们敢拿她的命来跟我玩儿,那我就陪你们玩儿!” 他说完,便背过身去了,一边大步流星地走,一边下令众人放箭。那些正道人士有了防范,箭失并不能对他们造成多大的威胁,真正的交锋不在此刻,但他当时就是不想让对面安生。 他不愿再回身去看陶知遥的尸体,那会令他感到心口烦闷。 他杀过很多人,杀戮对他来说,就像吃饭一样稀松平常。 可是不知为何,这件事情过去的两年里,他时常会梦到死去的陶知遥,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