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渡不自在地想,自己对亲生弟弟都没这般温柔关怀过,许是上辈子欠了这小子的……但转念又想,自己就是别人笔下的一个跑龙套,哪里来的上辈子,遂又没脾气了。 混小子却是不领情,跟着她就走。 周小渡斜睨了他一眼,“你还跟着作什么?” “唔,”盛余庆吹了一下手掌,抬眼看她,“看戏。” “无聊。”周小渡摇了摇头,由他去了。 一旁的盛风袖惴惴不安地瞅着两人,分明只是寥寥几句对话,她却直觉这二人相熟得很。 狐疑地观察了许久,二人却是不再有言语或眼神上的交流了,只让她反省自己是否想太多了。 几人一路行到宴饮的凉亭外,托下人将盛羽驰夫妇请出来,到厅堂里,禀明了此事。 看到周小渡手上的马鞍时,赵氏面色骤变,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听完周小渡的叙述,盛羽驰的神情很阴沉,只说:“我知道了,此事我自会查清的,你们先下去吧。”便挥手将周小渡三人赶出去。 周小渡不愿表现得太在意,将火星子丢下去了,自己只需坐等爆炸即可。她略略颔首,转身走出门外,低声对盛余庆说:“没戏看了。” “无所谓咯。”盛余庆不以为意地耸耸肩。他本来也不是真地想来看戏,只是单纯想享受一下有人替自己撑腰的感觉罢了。 但这种心里话,就算是他,也觉得说出来会显得格外可怜。 盛风袖却是没跟着走,而是留了下来,感受着屋内压抑的暗潮涌动,“爹爹……”她神情忧虑,似是想说什么,却被父亲瞥来的目光吓到。 她第一次见父亲用这种冰冷的眼神打量自己,好像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 “爹爹,这事和我没关系,女儿刚刚也差点被惊马踩伤,还是夫子出手相救,才幸免于难,大家都看到了的。”她下意识为自己辩解,委屈巴巴地捋起袖子,“您看,我胳膊都磨破了。” 赵氏连忙起身,抓着她的胳膊查看,见没有大碍,这才松了口气。她对女儿笑了笑,安抚道:“无事,袖袖你自去玩儿就是了,旁的都别管。” 盛风袖看了看爹爹娘亲,想说“那你们别吵架”,但又觉得这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纠结了一下,愁肠满肚地出去了。 也不一定就是娘亲做的啊,娘亲从来都是面冷心热的,怎么会杀人呢……盛风袖在心里这般安慰自己。 刚这么想着,便听到身后的屋内传来瓷杯砸碎的声音,被吓得一激灵。 盛风袖不敢回头,只好掩耳盗铃般加快了脚步,走下白石台阶,正好望见夫子和便宜二哥在荷花池前并肩而行。 接天莲叶无穷碧,荷风阵阵,粉色衣裳的少年和蓝衣女子虽默然无言,但脚步节奏却融洽一致,肩与肩之间的距离虽然不算接近,但那种“这两人很相熟”的感觉,又莫名冒了出来。 她没再多想,追了上去,羞涩地与夫子搭话,“夫子,刚刚,谢谢你救了我……”如果不是对方将自己推开,当时那马蹄就要重重落到自己身上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她现在都觉得后怕。 “举手之劳罢了,不必客气。”周小渡平澹地说着,欣赏着池里的荷花。 “我之前误会你了,我还以为,你是个坏女人呢。”少女低声嗫嚅,“没想到你心地这么善良,当时周围还有别的人,但是他们第一时间都是躲避,没人敢冲过来救我。” 周小渡没忍住笑了,这小丫头的世界竟如此简单:戏耍她,自己便是坏女人,救了她,自己便是大好人——非黑即是白。却不知,世人大多都是介于黑白之间,不好也不坏,做不了大善人,也做不了大恶人。 “我说了,只是举手之劳,你不必放到心里去。”周小渡曼声道,“只是恰好撞见,又离得近,来得及,就这么做了,没想那么多。” “不管怎么说,救命之恩大过天,还是要谢谢你……你在看什么?”盛风袖发现周小渡盯着荷花池的另一头在看。 周小渡诧异道:“这么热的天气,那人怎么还蒙着面纱啊?”若说是不愿抛头露面、被人议论长相的女子也便罢了,但看穿着,却是个身形瘦小的男子。 盛余庆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这人有点眼熟。” 盛风袖瞅了瞅,了然道:“那是爹爹身边的涂子律。据说他只要靠近开放的花,身上就容易起疹子,所以见着花儿都躲得远远的。这荷花池里的荷花开满了,每次经过荷花池还有花园,他都会取出面纱来挡一挡。但这毛病,过了春夏两季就会好一些,也就不用戴面纱了,我们都习惯了。” “他不是花匠家的儿子么?竟会怕花儿?”盛余庆怪道。 盛风袖不以为然,说道:“许是随了爹,或是有些病症吧,这天底下无奇不有,怕花、怕柳絮、怕鱼、怕鸡蛋的我都见过,有什么好奇怪的?” 周小渡见那涂子律从荷花池边匆匆走过,这才明白为何涂娘子那样爱花的人,自己家里却是半株花草都没种,原来是因为儿子怕花儿。 “听说此人,原来是你哥的随从。”周小渡对盛风袖道。 盛风袖因为心里不承认盛余庆这个二哥,遂也没发现夫子说“你哥”而不是“你们大哥”这一点。 她想起英年早逝的哥哥,顿时暗然,“是啊,哥哥很信任他的,走哪儿都要带着他。有一回我责骂涂子律,还被哥哥训斥了。” 周小渡状若不经意地提起,“虽然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令兄死得凄惨,想必你是难以走出来的,还请节哀。” “谢谢夫子安慰,其实我已经想开了,天降横祸,便是天意,到底是躲不掉的,只是抑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