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余庆这话,实在是不给人面子,那盛电和盛雷的脸色顿时都阴沉了下来。 钟余庆却是不以为意,一双眸子安静地与之对视,古井无波般。 盛电却是忽然笑了,道:“少爷是个有主意的,那我们这些做属下的,也不好多加干涉。” 盛电心下暗暗打起了算盘来:原以为这少年穷困潦倒,必是个没见识的窝囊废,谁知一见真人,却似不凡……姑且先稳住他,赚得几分好脸,日后是否要站队支持他,便再后说。 钟余庆噙笑颔首,“多谢成全。” 盛电二人给钟余庆半天的时候收拾行装,钟余庆在自家小屋内打点,盛电守在屋外,盛雷则是上街备马去了。 周小渡和芝麻在钟余庆家转悠,周小渡坐到小板凳上,笑道:“倒是有缘,我们都要去广陵。正好我对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盛家仰慕已久,不知可否沾沾你的光,到盛家转两圈?” 钟余庆头都没抬,叠了两件衣服,轻声道:“我只想去余杭,广陵我是不会去的。” “哦?”周小渡看了一眼门外那个吊梢眼,问钟余庆,“你骗他们?” “对。”钟余庆点点头,坦言道,“我只是想借机去看望初念小姐,看完我就会离开,我是不可能去盛家的。你看他们信誓旦旦的模样,焉知前方不是挖了个坑等我去跳?” 芝麻好奇地问:“可他们是你生父派来接你回去的,你不相信他们?” “生父?那个差点杀死我的男人么?”钟余庆冷笑了一下,“就算他是真心悔悟想要弥补我,他的原配也不会放过我的。当初便是那个女人派了杀手,追杀我们母子几个月,我娘亲因此受了重伤,还没养好身子便要起来劳作谋生,后来身体一年差过一年,在我八岁那年便去世了。” 芝麻流露出惊异的神色,“你娘做什么了,惹得他们这般凶狠?” 钟余庆面上浮起一层悲哀来,举目四顾,打量眼前这个留着母亲痕迹的小屋,“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遇到了喜欢的男人,和他成亲,为他生子,以为后半生自此有了依靠…… “可是孩子刚出生不久,便有人告诉她,她的丈夫其实是别人的丈夫、是别的孩子的父亲,而她自己的孩子,其实是一个登不上台面的奸生子,她所以为的一家三口,在别人眼里,只是不知廉耻的笑话。 “那个男人的原配赵氏出身显赫、性格刚硬,男人惧内,当场便放弃了我的娘亲,将我们赶出了宅子。我娘亲那时没有亲人、没有钱财,根本养不活一个小孩,于是她认了栽,抱着刚刚出生的儿子,到盛家门口去磕头,请求他们给条活路。 “只要他们能给她一笔钱,她可以带着儿子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踏足广陵,甚至于让她为奴为婢,她也愿意。可笑她天真,以为孩子无辜,他们不会下手太狠绝,谁知赵氏却觉得她在门口乞求,是在有意挑衅,遂恼羞成怒。 “那个男人听了赵氏的话,要当着我娘亲的面,把我摔死。她把孩子抢了回来,本想另寻出路,却又被追上来的杀手刺杀,那些杀手是赵氏派来的…… “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做,但却成了一个非死不可的罪人。”钟余庆语气冰凉,“明明罪魁祸首是那个贪恋美色的男人,但他只是及时抽身,便又做回了高高在上的一代大侠,江湖上都是他‘含章剑君’的美名,人皆赞其有君子之风。 “而那对母子,从被追杀,再到逃亡异乡,四处辗转,整整十五年都不曾再见过他一面。娘亲临终前曾再三叮嘱我,若有朝一日再见盛家人,不必因为怨怼而与之纠缠,但千万要再三提防,不可如她一般被人蒙骗坑害。” 周小渡摇了摇头,“果然,世人追捧的所谓君子,大多都是衣冠禽兽。” 芝麻叹了口气,道:“子曰,巧言令色,鲜仁矣。人总是越缺什么越显摆什么,越是显摆,便越放肆,故而欺世盗名之辈甚多。” 周小渡忽然问钟余庆,“你离开广陵的时候,是否还未能记事?” “对,我那时尚在襁褓,后来也未曾再回去,这些事情都是我娘告诉我的……何出此言?” 周小渡笑了笑,“没事儿,只是想跟你打听点东西,你不知道就算了。” 这钟余庆对盛家之事知之甚少,甚至压根没想去广陵,那任务要求她保护钟余庆的意义是什么? 她转而又道:“不管你要去广陵还是余杭,我们都一起上路吧,人多热闹,我这人最喜欢热闹了。” 钟余庆感觉得到周小渡没有坏心,遂没有拒绝,道:“随你。” 周小渡风风火火地拉着小芝麻回去做准备,临走的时候,想想还是有点不放心,背过身去,鼓捣了一会儿,拿出个铃铛来。 她将这银色的小铃铛递给钟余庆,“如果你遇到了危险,可以摇响这个铃铛,我这边得到了感应,可以赶去救你……当然,前提是我离得不远,你自己又撑得住。” 钟余庆狐疑地接过,“这么神奇?” “管不管用,你用过就知道了。”周小渡懒得跟他解释。 钟余庆虽不大相信,但也将那小铃铛收了起来。 芝麻跟周小渡出了门,好奇道:“那个铃铛真的有用?” “没用我干嘛给他?逗小孩儿玩儿吗?”周小渡道。 “那为什么它一响,你这边就会有感应啊?” 周小渡答:“记得韩家暗道里,我给你看的那对小虫子吗?” “记得,红色的虫子,很灵敏。”后来还帮他们找到了出口。 “它俩是两口子,能感应到彼此。其中一只,适才被我锁进铃铛里了,只要铃铛被摇响,那只虫子被震得头昏脑涨、上吐下泻,就得大喊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