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走廊总是难以平静。
对于婢女阿芸来说,在这间院子里干活,注定是惊心动魄的体验。
“啊——”她这次叫得格外凄厉,“又死人啦——”
周小渡本在房内点灯读一本心法,皱着眉头眯着眼,读得头昏脑涨,乍然听见这叫声,第一反应是“崔近屿又来搞鬼了?”,她揉了揉眼睛,百无聊赖地起身拉开门。
门前没有装神弄鬼的崔世子。
她探出脑袋来张望,便见昏黄的烛光里,婢女阿芸颤抖着手指,指向走廊的另一个方向。
她顺着她指的方向扭过头去,撞进眼帘的,是躺在走廊上、浑身是血的盛余庆。
周小渡骤然一惊,闪电般扑了过去。
头顶一盏白色灯笼在轻晃,光纱迷离地落在他们身上。
周小渡伸手去探他颈侧——很好,没死。
她在盛余庆的身上摸了摸,衣裳湿湿的,但没有破损,身体上更没有伤口。至于那些骇人的血,她低头嗅了嗅,味道怪怪的,腥臭得很,不像是人血。
周小渡愤怒地揪住他的耳朵,用力地扯,“大晚上的,装什么死?给我起来!”
盛余庆迷迷瞪瞪地醒过来,“啊……你松手……我刚刚听到有人在叫,我还回话了,原来我是在梦里回的啊,那人呢?”
阿芸弱弱地道:“奴婢在这。”
周小渡气笑了,“你这是在干嘛?上演凶桉现场?”
“唔,我找不到房门钥匙了,进不去,又好累,就坐在门口歇歇,然后就……睡着了。”他说着说着,眼睛又闭上了。
周小渡把他摇醒,“你干嘛去了?这么晚回来。”
“我跟着江大哥去猎场了,就,打猎啊……然后迷路了,天黑了,找了好久的路才回来,找得我头都晕了……”说着,跟一滩烂泥似的,又躺地上去了。
周小渡拿他没办法,劳烦阿芸去取一把备用钥匙来,自己则先把这小子扛到自己那里,免得他又吓到别的人。这血刺呼啦的,让他上榻是不可能了,随便丢到地毯上就是了。
周小渡隔天问他怎么闹得这么狼狈,他不好意思说,只让周小渡别问了。
还是听江思白解释,她才知道,这小子是自己追着一只大棕熊,独自跑到山的深处去了。
江思白见天色晚了,盛余庆还没回来营地,便带着人去找了,最后是在一条小溪边发现了他。
当时盛余庆的马儿已经渡了溪,正站在对岸吃草等他。
这小子抱着一只八百斤的死熊,步履维艰地试图过溪,因为太累,正卡在溪流中稍作歇息。
就是因为这只大棕熊太重了,马驮不动,所以他只能自己拖着熊走。不光是这熊尸太重,还有一点便是他迷路了,需要在山林中兜兜绕绕地找路,故而累得够呛。
江思白等人将他和熊一起拽上岸后,江思白哭笑不得地说:“你可以把熊留在那里,叫人过去帮你,何必自己一个人带着它上路,小心把你腰给压折了。”
“那怎么行?要是弄丢了怎么办?我找了好几天才找到这么一只。”他当时是这样回答。
江思白虽然笑他倔,但是心里也明白,换成任何一个人,猎到了这么只大家伙,都会舍不得丢下的,何况对方还是个意气正盛的少年郎。
周小渡听完,点点头,说:“八百斤,确实是只超大的家伙……所以,熊呢?被你们贪了?”
“别乱说,是他自己背着去送人了。”江思白道。
“送人了?”周小渡瞪大了眼睛,意外地说,“他送给哪个小娘子了?我竟不知道。”
“什么小娘子?你想哪里去了?”江思白无奈地摇摇头,“他送给崔世子了。”
“崔近屿?”
“对啊,说是崔世子送过他一只豹子,他要回礼,这些天总去猎场便是在找合适的猎物。他不光是亲自送过去的,还是搭在身上亲自背过去的,不许我们帮忙,可有诚意了。我们都担心他被压垮,结果竟然没有,这小子,力气居然这么大,真是厉害。那场面就跟蚂蚁举起苹果一样,大家都惊呆了,可惜了,你没看到。”江思白说完,纳闷道:“不过,世子几时送过他豹子?他们私底下关系这么好吗?”
周小渡挠挠头,“我不清楚,我也搞不明白……那么大一只熊,就给了崔近屿?也太便宜他了吧?血亏啊!我怎么想都想不通,他到底在干嘛。”她是真的非常心疼。
“你要是想要,让他给你也猎一只呗。”江思白促狭地笑道,“他肯定拼了命也得给你猎到。”
“才不要。”周小渡翻了个白眼,“显得我嫉妒崔近屿,跟崔近屿争宠似的,本姑娘才不稀罕!”
周小渡想不明白为什么盛余庆要给崔近屿送一只熊,明明那只豹子是崔近屿恶作剧的道具;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俩关系突然就变好了,就跟当初盛余庆认识江思白一样,在某个她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