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顺公公,是和喜公公让您来的吗?” 灯影动荡。漆黑一片的诏狱门口,和顺拢了拢衣袖,微微躬身姿态谦卑:“我师父他和皇后娘娘有要事商议,今晚便暂时由我过来看看那位的情况。” “唔……原来如此,公公跟我来吧。” 狱卒挑起一盏明亮的烛灯握在手上,走在前边为和顺引着路。阴暗潮湿的狱中虫蝇纷飞,污秽不堪的地面湿漉漉的,整个狱中都散发出一股血肉腐烂的恶臭和腥味。 “七月气候闷热,狱中的犯人大都闷出了痱子,再加上平日里不断施刑,这里的犯人身上无一不是皮开肉绽,用不了几天皮肤就溃烂发臭,惹得什么苍蝇老鼠到处都是了。” 狱卒喋喋不休地讲着话,和顺也不打断他,反而顺着他的话问起:“那位状况如何了?” “那位?唉,说实话我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知到底该如何称呼她了。好好一介公主,哪有被送进诏狱遭罪的道理。说句不该说的,也不知道商丘的人知不知道他们的公主在漠北受这种委屈……好好一个细皮嫩肉的娇贵公主,才进来一日,就已经被折磨得昏过去三四次了。” 和顺眉峰一凝,眸色中闪过一丝难言的情绪。他张了张嘴,有些迟疑:“你们对她用了刑?” 狱卒闻言一顿,轻叹一声,“我们也是有些下不去手,可那是皇后娘娘的命令,我们又怎么敢不照做?都是身不由己,谁愿意在这暗无天日里的地方没日没夜地逼供上刑。” 话锋一转,狱卒继续道:“听和喜公公的意思是觉着来日方长,不着急一下子施以重刑。今日我们也只是奉命用竹签穿破了她的右手手指,现在给她喂了点水和吃的,就扔在最里边儿的那间牢房中。” 说着狱卒便停下了脚步,伸手用钥匙打开了牢房的铁锁:“公公,到了。” 和顺不再多说什么,抿着唇接过狱卒递过来的烛台走进去。 在这之前,和顺曾听人说过,诏狱中关押得越深的犯人犯的罪越重,可当和顺举起烛台看向狱中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萧泠时,内心却是一股说不上来的怆然。 所谓关押着罪大恶极、穷凶极恶的罪犯的诏狱中,囚禁的居然是一个手无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 直到和顺靠近了,都来到她身旁了,面前之人都没有丝毫要醒过来的意思。 和顺说不出话。他看着不知是睡着还是昏死了的萧泠,一时间倒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将烛台放在地面上,他伸手摸了摸袖子里,缓缓掏出一粒丹药,轻轻塞入了萧泠口中。狱中没有水,和顺也顾不得其他,就将就着让萧泠将药含在口中,随它化去。 他伸手探了探萧泠的呼吸,鼻息微弱,但好在还有气。目光下移到她的右手,只见纤细瘦弱的手指指尖上赫然是五个血幽幽的伤口。 竹签纤细,但一不小心就会留有细小的竹刺在肉中,若是不及时处理很容易便会发炎溃烂。和顺紧皱着眉头,注视着萧泠的手想要说什么,却听得身后的狱卒开口道:“和喜公公特意吩咐过,不能给她疗伤。续命的药是一点也不吝啬,但唯独疗伤的药,不能用在她身上。 ” 多么恶毒的命令。 和顺无奈起身,沉吟片刻后才缓缓转过身:“死不了,我也该回去复命了。” 狱卒闻言上前帮忙捡起地上的烛台,锁好牢门后再次走在前面引着和顺原路返回。 即将走出诏狱大门之时,狱卒突然开口叫住了和顺。 和顺有些不解地回头,注视着他的眼睛等待着他的下文。狱卒几度启唇,终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开口:“小人看出公公心肠好,但这里毕竟是诏狱,什么阴狠残忍的事情我们都见过了,这点小事对我们来说早就是司空见惯了。和顺公公初入深宫,虽说有着和喜公公带着您,但说起来,这皇宫里哪有什么彻头彻尾的好人。” “我们不过是为了生计罢了,早已经是沾满了献血,死后也是注定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但公公您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小人看得出来,您有一颗善心。不过在宫里,有善心可是大忌。公公知道前些日子新进宫的那个宫女小娥吗?她就是因为一时不忍偷偷给了那人一块点心,第二天便躺上送去火场的车了。这宫中有着无数双眼睛,公公千万小心了,切莫再对任何人露出方才在狱中的神情,特别是在和喜公公面前。” 狱卒说完,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小人要说的话就是这些了。夜色也深了,公公早些回去吧。” 和顺站在原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良久,终于躬身作了一个揖:“和顺谢过大人提点。” 狱卒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小人不过是一个守门的,哪里担得起……” <
身陷囹圄(四)(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