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全副武装的甲士绕帐巡逻,两队在帐前交错而过。行进间铠甲摩擦,戈矛碰撞,末端撞击地面,在雪中留下一个个浅坑。 帐前插有两排火把,每支足有半人高。 蔡欢随马桂走向帐帘,斗篷和裙摆微微扬起。皮履在雪中浸湿,足底冰凉。她单手抓紧斗篷,另一只手扣住腰侧,摩挲着腰带上的花纹。 触碰到藏在花纹下的铜针,她缓缓呼出一口气,尽量不露出任何端倪。 帐帘已经掀起,明亮的灯光透出,和马桂相似的面孔出现在帘后。 马塘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随即侧身让开,口中道:“夫人,请。” 蔡欢未作声,微抬起下巴,迈步进入大帐。 帐帘落下,隔绝冬夜的冷风。 双眼适应帐内的光亮,蔡欢前行两步,看清坐在案前的林珩,不由得愣了一下。 常闻越国宗室出美人,公子煜的盛名传遍天下。 关于公子珩,在归国之前丝毫不显,几近默默无闻。但在归国之后,他连续做出几件大事,短短时间内镇压氏族叛乱,掌控晋国大权,而今又攻下郑国,想必不用多久,天下人皆知其凶。 令蔡欢没想到的是,林珩的容貌同凶狠丝毫不沾边。 公子如玉,俊逸无双。 灯光下,黑袍上的玄鸟浮现金辉,愈显雅致尊贵。黑眸含 笑, ㈠(), 反而颇为亲和,令人如沐春风。 长发束在脑后,色如鸦羽。 眉眼漆黑,唇色浅淡,看上去有些瘦弱,隐约藏着少许病态。 这就是公子珩? 一战下岭州的晋国公子? 蔡欢审视林珩的同时,后者也在观察她。 蔡侯的嫡妹,郑侯的正夫人,曾诞下嫡公子,可惜中毒早夭。此后郑侯再无嫡子,以致于天子向诸侯国强索质子,郑侯只能送出同母弟。那之后不久,郑国太夫人就暴病而亡。 灯芯在盘中燃烧,火光跳跃,光影在帐帘上摇曳。 蔡欢不出声也不落座,直挺挺地站在林珩面前,脸上罩着冰霜,一片冷色。 林珩单手撑着下巴,将她的表现收入眼底,不以为忤,反而发出一声轻笑,口中道:“夫人弃城而逃,不与郑君同生共死,如今何必作态?” 他的话过于直白,不留任何余地。 蔡欢盯着他,脸色变了数变。一番挣扎之后,终究松开覆在腰间的手,解开斗篷的系绳,任由斗篷落地。轻移莲步行至案前,在林珩对面落座。 “公子雄才伟略,令人叹服。” “夫人过誉。” 林珩拍了拍手,帐帘再次掀起,侍人鱼贯走入,送上茶汤和糕点,收起落在地上的斗篷,无声退出帐外。 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人发出声响,连脚步声都轻不可闻。 茶汤冒着热气,糕点中加入蜂蜜,比起晋人的口味,更贴近越人的嗜好。 “夫人请用。”林珩揽袖相请,并不着急切入正题。 蔡欢没有拒绝,端起杯盏饮下两口,独自一人吃下半盘糕点。 自逃出城池躲入林中,婢仆不敢生火,餐餐皆是冷食。困乏、饥馁,终日提心吊胆,蔡欢备受折磨。 自出生以来,她首次这般狼狈。 数日来,这是第一顿热食。 蔡欢没有半分客气,动作维持优雅,餐盘清空的速度丝毫不慢。 待她放下银筷,端起茶汤润口,林珩好奇问道:“夫人不恨我?” “不恨。”蔡欢手捧杯盏,平静道,“成王败寇,且晋军师出有名,一切怪不到公子身上。” 舍弃郑侯出城,蔡欢已经摆明立场。她自知伪装早就揭穿,若此时大义凛然,对公子珩横加指责,反而显得虚伪。 “我弃城出逃,能避开晋军是本事,逃不掉是能力不济,何必怨天尤人。” 这番话在情理之中,却少有人能如此理智。 “夫人可曾想过,蔡侯出兵相助,岭州城能多支撑一些时日。”林珩推开杯盏,手指划过桌边,笑着说道。 蔡欢点点头,不否认这个可能。 “蔡、郑确有盟约。郑人拼死守城,蔡派兵驰援,或能拖延时日,但终无法扭转战局。” “夫人认定郑会败?”林珩继续问道。 “郑人胆气已丧,如何取 胜?” 蔡欢手指灯盘,瞳孔中映出跳跃的灯芯,“公子麾下如火,郑、蔡不过柴薪。火燃起,添柴只能加助火势,无法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