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个虎目圆睁,不放过任何可疑,样子杀气腾腾。
主簿登上台阶,向甲士出示铜印,和文吏一同被放行。
军仆被拦在门外,不允许入内。
主簿和文吏只得接过木箱,两两合力提起来,绕过门后的照壁,穿过青石铺设的庭院,去往位于大厅西侧的库房。
庭院中立有灯架,两排夹道,顶部高过人的额际。
火光在灯盘中燃烧,照亮一行人的面孔。
脚下的青石很不规则,大大小小的石块拼凑在一起,影子在地面拉长,罩上杂乱的石缝,似刀剑痕迹交错,在夜色下颇有几l分骇人。
越近大厅,灯光越是明亮,隐隐还能听到人声。
大厅
前有甲士巡逻,并有侍人守在廊下,非经允许不能靠近。
主簿和文吏不敢停留,迅速调转方向,不约而同加快脚步,去往存放簿册的库房。
刺人的目光移开,几l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彼此相顾一眼,都没心思开口,沉默地提着木箱前行,远离灯火辉煌的大厅。
大厅内,十多盏铜灯落地摆放,墙壁上开有凹槽,并排插入火把。
火光跳跃,烟气短暂萦绕,即顺着窗口和房门流出。少许呛鼻的烟味也被熏香遮盖,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室内十分宽敞,布局发生改变。
原本该摆放屏风的位置,此时立有一张木架,架上悬挂一幅舆图,详细勾勒晋楚两国边界。
晋国一面是宫内保存,晋室代代传承。楚国部分来源于卢义舆图,由卢成予以补齐。
林珩站在舆图前,凝视图上不语。
氏族们站在他的身后,两旁的席位都被空置,放在矮桌前的茶汤早已变冷。
席位末端,两名羌夷首领畏畏缩缩,一动不敢动。
仰赖派出的勇士,他们的部落得以内附。此次有幸为扈从军,部众都是大喜过望,发誓为晋侯效死。
这两支部落久居晋阳,常与智氏私兵打交道。
晋国人凶狠残暴,动辄杀戮见血,此类观念根深蒂固,牢牢印在他们的脑海里。
世人盛传晋侯暴戾,在他们看来,这压根不是缺点,反而是无与伦比的优点。
强悍,凶狠,残暴。
契合部落信奉的图腾。
年少有为,运筹帷幄。一战灭国,进而霸道西境,数万大军如臂指使。多么强大,多么凶悍,多么令人赞叹!
两人见到林珩,忠诚和崇拜近似狂热。
没资格做晋侯手中的刀,他们便要做他的鹰犬,凡君侯所指,必定扑上去撕咬,绝不后退半步。
临时被召至大厅,参与到战前议事,哪怕位在最后,两人也是受宠若惊,只觉得脚下像踩着云朵,轻飘飘,根本难以落地。
林珩和氏族围在舆图上,集思广益,认真商讨出兵路线。
有人留意到格格不入的两人,并未放在心上,任由他们坐在原地发呆。
君上要施恩。
氏族心有共识,虽不喜羌夷同席,但经雍楹提醒,记起平王收八部的旧事,也就不再有异议。
这两个羌夷不算聪明,好在识时务。从进入大厅就老老实实,不算上碍眼,众人也就听之任之。
听取氏族的意见后,林珩手执刀笔,翻转笔身,轻点图上的某处。
“寿申城,楚项大军进驻此地。”
不久之前,信鸟飞入大军,带来楚国情报。
庸潜伏纪州城,与公子弦搭上关系,千方百计套取情报。
公子弦心怀有怨,猜出庸的身份不简单,极可能是晋国的探子,也可能是越国。他却乐意装聋作哑,更顺水推舟,向庸透露楚
军的发兵日期和路线。
为达成目的,公子弦很能放下身段,主动缓和与妻子的关系,方便他出入宫廷,参与到楚国氏族的宴会中,获得更多有用的信息。
每隔一段时间,门客峦青就向府外传递书信。这些书信无一例外,全部落到庸的手中。内容经过核实摘录,第一时送回晋国。
楚项率大军出发当日,林珩就掌握了楚军的动向。
根据大军的脚程,楚项已距寿申城不远,不出一两日就能抵达。
林珩看着舆图,笔杆在图上移动,以寿申城和临桓城为两端画出一条线,又以这条线为中轴,圈出一个大致的范围。
“野。”看到林珩画出的区域,壬章眸光微凝,一个地名脱口而出。
野地位于晋楚两国交界,本为野国所在。
三百年前,野国遇外敌入侵,战后发生瘟疫,国人十不存一,国君、宗室和氏族死伤殆尽,国祚就此湮灭。
昔日的都城沦为一片废墟,清河的支流穿行而过,河道不断拓宽,横亘在平原上,世人多称其为野河。
林珩将首战地点选在此处,出乎众人预料,包括智渊在内,多数人面露不解。
唯有壬章陷入沉思,看着野地的位置,脑海中描摹该地的地貌,不多时有所明悟。
“君上,战于野,是要临河列阵?”壬章开口,当即引来众人注意。
“然。”林珩颔首,转身背对舆图,灯光落在他身上,衮服的刺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