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帘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被子盖住了她瘦弱的身子,刚好到下巴的位置。 不用看别的,只看这一点,大家便都知道了答案。 没事了。 这孩子没事了。 应该说,当轮床出现的那一刻,林帘就已经没事了。 死人,不会推出来。 只有她们进去。 这一刻,柳钰敏和柳钰清松懈,两人都低了头,让那紧绷太久的神经缓和下来。 虽然知道方铭的医术,但他是人,不是神,他做不到让每一个病人都从急救室里安稳出来。 但好在,他让林帘出来了。 他救了他妹妹。 这是柳钰清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儿子很厉害,很优秀。 刘叔扶着湛起北,当看见林帘出来的时候,老爷子的身体从突然的紧绷再到此时的放松,他知道,可以放心了。 紧张不安了几个小时,终于在这一刻安心。 不过,感觉到老爷子身子的发颤,担心老爷子突然的松懈软下来,站不稳,刘叔紧紧扶着湛起北的胳膊,支撑着湛起北的松软。 确实,湛起北站不稳,他全身都在发软,那心有余悸还在冲击着他。 好在是出来了。 托尼只看了林帘一眼,视线便落在了里面。 他没有跟出来。 他站在里面,靠着墙 ,往常挺直的脊背,此时微弯。 他看着轮床推出,看着床上的人一点点去到安全的地方。 这一刻,他眼中的寂寞终于有了点温度。 托尼手紧握,然后放开,他又紧握,又放开,如此反复。 直到身体的紧硬逐渐回血,他才停下,然后,朝里面的人走去。 此时,付乘亦是。 看见林帘没事,他目光瞬间就落在里面。 落在那人身上。 他知道,湛总安心了。 可这安心后的状态,他非常担心。 所有人都去看林帘了,随着轮床推出,她们把轮床两边围满,跟着去了病房。 长长的走廊突然就空寂了。 似乎,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湛廉时看着那轮床推进病房,看着她消失在视线里,他目光终于收回。 而这一刻,他弯着的脊背更深,与此同时,他的身体随着墙壁一点点滑下。 付乘下意识就要去扶湛廉时,托尼拦住他。 付乘皱眉,看托尼。 托尼并没有看他,而是看随着滑下,坐到地上的人。 他面色沉沉,看着像严肃,但又好像不是。 说担心,却也好像没有。 付乘说不清他此时看到的托尼模样,只觉得,该听托尼的。 他没再去扶湛廉时,他站到湛廉时旁边, 看着这坐在地上,靠着墙,一身疲软无力的人。 他们所有人都担心林小姐出不来,但其实,这里面最担心的,是湛总。 那种把一个人刻进骨子里,无法剥离,一旦拉走,那便是剥离血肉。 这样的痛,只有湛总在承受。 但他想,湛总心甘情愿。 因为,那是用尽一切在爱的人。 托尼站在湛廉时另一边,他看着地上,手搭在那屈起的膝盖上,头低着,一身沉静的人。 身上还穿着那似君王一般的金色长袍,长袍上绣着繁复花纹,肉眼可见的是龙,祥云。 颜色是最正的金色,绣工也是顶好,这样的一件长袍,很贵。 贵的灯光落在这上面,撒出金子一般的光。 而这光芒下,含着刺目的血。 金色,血色,那般耀眼。 即便此时这样坐在地上,他身上的气息也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当时买衣服的时候,他一眼就看中了这一件。 他觉得,这件就像是跟这人量身定制一般。 它就该属于他。 果真,他穿上了很好看。 穿出了一般人没有的气质来。 有的人,天生的就是强者,不论之前多么坎坷,总有一天,他始终会坐到那个位置上。 只是早晚而已。 这人,他走到今天这一 步,似乎,早便定好了。 托尼侧身,坐到湛廉时身旁,他看着急救室里的医疗器械。 这些机器都是冰冷,无情的带走一条又一条的命。 但同时,它也救下了一条又一条的命。 该说它好呢,还是说它不好呢。 空气中漂浮着消毒水的味道,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闻着这味儿,就让人心里不爽快。 他想,选择医生这个职业,真的挺不容易的。 付乘看着这并排坐着的两人,一会儿后,他离开了。 有托尼医生在,他相信湛总不会有事。 当然,最重要的是,林小姐出来了。 把这里留给了两人,长廊上的气息更寂了。 似乎,这里是鬼门关的入口。 冰凉又无情。 “你说你,什么事都有主意的很,怎么到林帘身上,你就怂了。”托尼出声,好笑的说。 “……” 旁边人没有声音,似乎,这里就他一人。 他在自言自语。 托尼也不在乎,手和湛廉时一样,搭在膝盖上,全身放松。 “我和可可给你们创造这么好的条件,你们都弄成这样。” “你说说,你有什么用?” “……” 一个人说,没有人回应,除了安静便是安静,实在没意思。 托尼从兜 里掏,掏出一包烟来。 他从里面抽出一支,塞旁边人嘴里,然后又抽出一支,自己含嘴里。 不打火。 医院里不能吸烟,而他也没想吸,就想这么衔着,咬着。 好有点事做。 “我千算万算,为你俩殚精竭虑,哪里想会跑出来一个你前女友。” “真是万事俱备,东风被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不爽!” 说着,托尼重重咬了口烟,非常的不爽。 湛廉时头垂着,那支烟含在嘴里,苦涩,腥甜。 他没有听旁边的人说话,或者,听了,但不重要。 他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一晚,她在他怀里说的话。 那么轻,那么小,那么柔。 那么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