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拳,屏息片刻后抱拳代答道:“回陛下,臣归来时已将庞学士整理之史料恢复完整。” 他顿了一顿:“即便是到如今,也从未有皇室子为亲友写祭文,代笔多为文学大儒,唯有......” 楚文灼将布偶扔到何躬行身上,打断了钱照的话。他低头。听他们陛下喜怒不辨道:“唯有以命换之之人。” 何躬行用力闭眼,深深伏下,额头触地。嗓音是殿内人都能听出的嘶哑:“祭文中说,此文写于国昭寺。六年九月。” 国昭寺是云台寺的前身。 他十六岁便被送到国昭寺,为挽回他的父皇最疼爱的那个儿子,被埋下的布偶、铃铛困在那里。 钱照继续说:“是将军府的嫡小姐祭拜亡母时,不慎灭了这布偶上的海灯,又补点一盏,这才。”他没继续说了,但在场之人都心知肚明。 住持所说一切因果都秦小姐所化,但其实,她能轻易点化主持也是寻常——她就是那个真正叫这亡魂来到这世上之人。也是一切因由的起处。 何躬行也自然明白,即便他并无相似经历,更无如此关系亲密的兄弟,也能看出那祭文实是字字泣泪。并非藏着怨怼遗恨,而是真正悲痛欲绝。 因而他话中所说心性纯善,怕陛下悔之晚矣,也是在为自己的幼弟,为二皇子求情。他是真的为幼弟夭亡催折了心肝。 可他死时也不过弱冠。 有人言说晚景凄凉,似乎才是人这一生最可怕之事。可澹台衡不过少年一般的年纪,便已将君父不慈,所爱偏狭与国破家亡经历遍了。 若是寻常之辈,要伪装并不难,可若是这样所历非凡,既有一国之君的良策,又有齿序之长的仁和宽宥,更有淡泊明清的心境。 这样的人,真的是能伪装代替的吗? 悬在那写了生辰八字布偶的铃铛还在作响,从何躬行衣袍上一路滑下,直直坠在地面,年轻阁臣才清醒过来。 眼里映照着这铃铛,他心里也如同明镜般。澹台衡肯定记得。 能叫之后做了一国之君的嫡长子在寺中清修,甚至被绑上这种毒咒的,只有当时的先帝,只有一个帝王。他对澹台衡毫无慈爱,对巫蛊之术也深信不疑。 因而澹台衡才写,投将黄泉换作何?他并不怕死后入黄泉,也并不怕父君让他为幼弟偿命。何躬行心中一涩。他竟还称呼他这个弟弟为慧。 他如此写就为的只是如同那位写陛下不问苍生问鬼神的贾大人般,犯颜直谏:巫蛊鬼神,乃祸国之殃。 他怕死后自己换回来的不是幼弟,而是引得国祚衰微的一介妖魔。后来他与国同日而殇,沉眠数百年,想起幼弟,想起父君,也只有静默许久后的一句:“至亲难得。” 至亲真的难得吗? 可为何幼弟与他君父能父子情深,他却只是一个牺牲品呢?他为亡国之君死在国中时,魂魄又受那巫蛊拘束,徘徊不可去,他得知时又是什么心情。 长者不慈则手足相残,君者不公则法纪败坏。他没换回他的幼弟,可陛下宽恕了二皇子这回,便能使行事百般鲁莽的二皇子,重新变一个人吗? 何躬行袖中手指微紧,而后闭上眼:“陛下。国无国法,则民不平。若此事证据确凿。” 他微微吸气:“臣斗胆,请陛下以此为鉴。”不可偏宠一子! 楚文灼看何躬行。 钱照只说了巫蛊之事,何躬行便自行排除了澹台衡为离开国昭寺,弑君得位的可能。可见一个人的德行品格如何,其实不必事事为证。 只从细微处,便可获知。 就如同二皇子不声不响的就和秦府的嫡小姐断了婚约一般,他向来便是这般莽撞急躁,粗鲁不堪,仿佛做了再多蠢事,只要快人一步,便能令自己另眼相看。 可惜,终究是不肖其父。 楚文灼转身,神色已是收敛过的平淡:“朕自然不会偏私。” 若不是秦樟的女儿因为婚事急怒攻心,去了云台寺散心,澹台衡也不会被她请来。 他更不会得知,百年前便有这样糊涂的君王和父亲,竟让钟灵毓秀的嫡长子,为幼子偿命,害得嫡子背负亡国之君的声名还不够,还让他百年来也不得摆脱。 他手按在桌案上,瞳孔晦暗:“也不会重蹈亡秦之覆辙。” “求情了,但是二皇子倒霉了,”秦疏前几日被紫鸢和房里的嬷嬷催着学绣花,原本这些她是不用做的,许是这几日,见她气色好了,仆妇们都蠢蠢欲动起来,誓要为小姐寻一个不逊色于二皇子的佳婿。 但秦疏拿到手里也只是随意补上几针,一旁的马甲也都有自己的事要忙;一个
第九章(3 /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