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此难。

“大家，”程轻舟清了清嗓子，“我是不周山上仙门弟子，已将邪祟赶走，不日会在这里开坛做法，大家不用担心。”

程轻舟虽然年轻，但是一身道袍，仙风道骨，口水巷的百姓对他还是有几分信服的。片刻之后，便作鸟雀散。

“那俯身王大娘的鬼不会再回来吧。”高逢鹤轻声道，他不敢看浮银，只要一转身就能对上煎水黑漆漆的双目。

浮银摇摇头，“程道长挨家挨户发了符咒，饶他也不敢再来作妖。”

煎水是鬼不能见光，只好化成一个小坛子捧在浮银手中。

“这是什么？”高逢鹤有点疑惑，他的左眼能辩人妖，见过许多化成人的妖怪的真身，真身是坛子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除了浮银，他没见过她的真身。

浮银顿了一下，看向胸口抱着的坛子，似随口道：“是骨灰。”

高逢鹤愕然。

浮银看他一脸诧异的样子，忍不住笑，扬眉道：“我的真身也是骨灰，你要不要瞧瞧？”

高逢鹤耷拉着双手，舒气道：“浮银，你别吓我了。”

浮银脸上的笑容一收，她板起脸飞快走进慈院，方迈进屋子的门槛，她施法将身后的门一关，窗子紧闭。几乎在同时，怀中的骨灰坛子化成一团黑气跳到一边的桌子上。

黑气中，煎水的小脸慢慢清晰起来，她摆着两条小腿，恐怖的脸上绽放着童真得不合时宜的笑容。

浮银冷着脸，“怎么回事？”

因为是煎水，她默认王大娘婆媳的死与自己有关。

“浮银姐姐你从轮回道逃走后，夜游神就想把我和醒风抓起来，于是醒风故技重施，让我也从轮回道逃去人界。可我是鬼，在虚渡上摆了许久，也没等到一个好的契机，夜游神手下的鬼还在虚渡上不断堵我，”煎水憋着小嘴，“恰好那个女人生孩子，我便借她的肚子进入了轮回道......”

“你这不知道你这样毁了一个家......罢了，”浮银长舒了一口气，嗓音颤抖，“那俯身王大娘的妖鬼是怎么回事？”

“那是夜游神手下追着我的小鬼，他们一直追着我，就好像知道我是来找姐姐你的一样。”煎水垂下眼睛，玩着手指。

“夜游神为什么要找我？醒风怎么样了？”浮银连珠炮地问。

“醒风哥哥说许是他知道你在做什么。”煎水道。

浮银一怔，夜游神虽在鬼界，却冠以一个神｜的名头，作为鬼域与神界互通的人。这六界之中除了醒风和三啖君，没人知道自己在鬼域，也没人知道自己一直默默在做的事。

如果夜游神知道，他没有理由阻拦自己，如果必须要有理由，苍翮魔君，浮银如梦初醒。

跟魔域脱不了关系。

“那小鬼被程道长的黄符赶走了，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浮银拢拢袖子道。

煎水跳起来，“那家伙是个道士？”

鬼的本性让煎水害怕起来，颤抖成一片虚影。

听见门口的声音，浮银意识到自己将门关起来跟煎水说话太久了，说不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于是她不再多说，将门窗上的法术解开，一瞬间窗外和门缝间的阳光皆涌进来，煎水赶紧变成一个小小的坛子。

见门开了，高逢鹤上前推开一小条门缝，露出一只眼睛。

浮银点点头，示意他们进来。

“那只小鬼呢！”程轻舟举着黄符急匆匆赶进来。

浮银感到身后变成坛子的煎水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她急忙挡道：“道长，有些事等会我会向你解释，但请你先不要伤害她。”

程轻舟半信半疑地将手放下，他虽然以除妖驱鬼为使命，但浮银到底救过他一命，这份救命恩情值得他相信她。

浮银正要开口说话，却见高逢鹤的嘴唇异常苍白，她的目光顺着看下去，发现他的手臂被捂着的地方，滴滴鲜血从指缝间渗出。

“你怎么了？”

她走过去询问。

“一点小伤不碍事。”高逢鹤干笑着将手背到身后。

“这怎么算不碍事？”浮银抓回他的手臂，一脸关切。

高逢鹤看着她紧张的面容，心弦一颤，“真的没事，浮银。”

浮银回忆着方才在王大娘院子中的情景，“是小鬼伤了你？”

高逢鹤扯了扯干裂的嘴唇，“只是被王大娘咬了一下，不妨事......”

他还佯装轻松地摆了摆手。

“糊涂！”浮银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