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正是秋天,夏日里收集的莲子晾干后自不如之前鲜嫩,便在紫砂制成的小砂锅中烧开了水,将那原本煮上一个时辰便可透烂的莲子煮了足足两个时辰,终于口感酥绵。 莲子盛入瓷碗晾亮待用,另一边,帮厨取了玫瑰卤来。 莹白的瓷瓮揭盖,红紫色的玫瑰卤香气扑鼻,丝丝清甜久久萦绕。取出两匙,亦盛入干净的瓷碗中,待用。 小砂锅洗净后再加了水,一小块琼脂放入锅中。 小火慢慢热着,御厨持着一柄银匙,全神贯注地搅拌着。直至琼脂完全融化、与锅中热水融为一体,成了半透明的一锅。 接下来一步就是最难的了。 要将玫瑰卤和莲子与融开的琼脂搅拌——因为玫瑰卤是凉的,琼脂会迅速凝固。 万一拌得慢了、不匀了,等琼脂一凉,半点补救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看着制出的成品颜色深一块浅一块,或是这侧有莲子、那侧没莲子,品相大减。 宫中大多食材管得严格,能让他们随意取用的玫瑰卤不多,不能失败重做。 御厨双手持起一块厚实的湿帕,捧起玫瑰卤和熟莲子的帮厨在一帮候着。 御厨将砂锅离火的同时,玫瑰卤和莲子迅速倒入锅中。 锅甫落案,御厨便又持起银匙,快而稳地搅拌起来。 那玫瑰卤原是凉的,搅拌间融开的琼脂再度凝结,很快便成了浓稠状。 御厨长松口气,手背一擦额上汗珠,笑了出来。 盛入琉璃碗后,晶莹剔透的一小碗中盈出淡淡花香,花瓣均匀地悬在那晶莹之间,其中又有数颗莲子,仿似被花瓣托着、藏着,若隐若现。 只消得再在冰块中放一个时辰便好,琼脂全然凝结后,这就成了一碗色泽漂亮的花冻,口味清淡香甜,宜夏日解暑、亦宜秋日解燥。 再一道便是桃胶银耳。 桃胶是桃树上泌出的胶汁,结得很硬,颜色像琥珀。 这东西用前总要拿清水泡个五六个时辰才会变软可用,因知道今日使节到访,故早已泡着备好。 帮厨取了适量的桃胶来。泡发的桃胶色泽清澈,在指间捻着捏碎,而后放在旁边备用。 银耳则是半个时辰前泡的,御厨见已经泡发,便取出、剪碎,入锅慢炖。 银耳炖上一刻后,放桃胶与冰糖,再煮一刻。小火下桃胶与熬得半融的银耳形成了盈盈的一汪,尚未全化的桃胶是浅褐色的、银耳是半透明的小片,蕴在那一汪里,随晃微颤,桃香轻轻。 盛入无其他点缀的白瓷碗中,那点浅褐被衬得鲜明,瞧着晶莹诱人。 正晖殿上。 镜月因着喜欢甜食,盛统帝见了,便把自己的一份也给了她。 皇后看在眼里,并未说什么,只是心下有了计较。 饭毕,撤掉食盘,摆上瓜果点心。便有一群歌姬走上殿来。 这些歌姬身着齐胸襦裙,或桃红或柳绿,腰肢软笑靥深。 领头的是一个琵琶女,起手就是一曲《阳春白雪》,十二琵琶音浪滚滚,此起彼伏,交相辉映的恰到好处。 又换一曲《十面埋伏》。玉指一捻冰弦,声声顿挫,铮然有神,满殿哗然。曲风雄浑,金戈铁马尽在其中,似沙暴卷来,遒劲有力。尾之戚戚不乏豪情。 曲毕。齐忧国皇子燕云道:“贵国的歌姬可真是妙啊!” 皇后听了,道:“不知与齐忧皇子赠送的镜月相比,又如何?” 这话有些嘲讽镜月的意味,把其与歌姬相提并论。 燕云一时倒不知怎么回答。 若说比不得,这镜月那还能称得上宝物?若说比得,镜月又怎可与歌姬相论? 顿了一下,片刻后,道:“自是各花入各眼。只是,镜月善歌舞,在我齐忧国也是无二的。” “哦?镜月可否表演一番?”皇后看向镜月。叫一个进献的女子表演,这倒是稀松平常。 镜月倒是不甚在意,应道:“皇后娘娘若是不嫌弃,镜月便献丑了。” 盛统帝也想看看这镜月还有什么过人之处,道:“朕也想看看。” 镜月选了一架箜篌。 本想选古筝,但镜月转念一想,古筝虽然委婉可人,音色缠绵,却有些小家子气,如同小家碧玉,多有哀凄之态。 而箜篌,却形似凤凰,轻灵缥逸,不失大气,正好衬她今日的一袭素服。焚上一柱清香,坐在箜篌之侧,倒是能显出自己仙子般的玉洁冰清之姿。 腕上玉镯在灯光之下闪着清冷的光华,指尖微动,箜篌之音清越空灵,整个大殿瞬间寂静如幽幽山谷;低沉之处,令人心神俱痴,飞扬之时,又令人飘飘欲仙。 镜月弹奏的是一曲《嫦娥思》,把嫦娥于冷冷清月之中思念凡间的心情表达的淋漓尽致。 曲到高潮之时,忽听得一阵低沉缥缈,似远又近的音律,声音悲怆,充满思念之意,好似盼嫦娥盼得心焦的吴刚。 镜月不由自主的把曲子奏向高潮,嫦娥的思念之情,除了玉兔无人倾诉的彷徨之意尽溢指间。在曲毕之后,许久才在鸦雀无声之中有了一丝动静。 “好!余音绕梁,令人沉迷,好个箜篌曲!不愧是齐忧国的宝物,果然非同一般!”皇帝拍手叫好,众人皆赞。 众人一边品谈乐声,一边饮酒,镜月侧目看盛统帝,他眼神中的赞赏令镜月有些满足。 皇后没想到本想羞辱一下镜月,竟叫盛统帝更加赞赏她了,便不再说话。 “盛统皇帝,镜月姑娘果然是齐忧国的瑰宝。既是善歌舞,那不如让她再为大家展示一下舞蹈,如何?”樊茵国皇子童华说道。 盛统帝点头称好。 一群弹奏的歌姬款款步入殿中。 镜月见了,说道:“皇上,这么多伴奏倒是不必。” “哦?这是为何?”盛统帝来了兴趣。 镜月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