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跳回当下的云水阁，嘉荣倚在寝殿的塌上，懒懒地说道：“最近时日陪你演这么大一出戏，我才真切体会你与父帝到底在下多大一盘棋。”

“本不想将你牵扯进来。”谢轻舟的声音低下来，“但近期只有因神魔联姻此等大事，祝霄才可能再次召集魔域十二城城主齐聚魔宫，我才有机会当着各位城主的面亲自揭穿他皮下那张丑陋的嘴脸，待将他逼急，鬼兵必会出现。”

“我不怪你。”嘉荣跳下塌，走到谢轻舟跟前，抬头凝视着他湖蓝的瞳孔，“相反，你能与父帝主动坦白，还让我参与到你们的计划里，帮你演这出武试与拒婚的戏，我很开心。”

她轻声一笑，打趣道，“很高兴被你利用，辰安少主。”

谢轻舟被她的话说得愣了愣，已经好久没有人唤过他的名字。

“又傻了？”嘉荣见谢轻舟又不出声，在他眼前挥挥手，她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微变转移话题，问道，“离姨会好吗？”

谢轻舟曾告诉她，月离散去一身修为替他抹去神印易了容，本以为成功打消祝霄的疑虑，但狗娘养的祝霄竟然给月离下了同心蛊，她的性命与祝霄的紧紧绑在一起：祝霄生月离生、祝霄死她也活不了多久，但倘若月离身死，同心蛊自动解除，祝霄依旧逍遥自在，简直霸道。

同心蛊是月离能带着谢轻舟留在魔域的筹码，她一直瞒着谢轻舟，直到某次祝霄修炼走火入魔月离跟着在病榻上躺有足足半月，谢轻舟才发现它的存在。

谢轻舟答应祝霄帮忙搅局天极大比、促成神魔联姻的一个条件，就是帮月离解蛊。

“我会去找他谈。”谢轻舟淡声说。

嘉荣“哦”了一声，这个话题有些沉重，殿中的气氛忽然冷下来。

嘉荣见谢轻舟眉头紧锁，满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忍不住抬起手抚上他的眉，安慰道：“如今计划进行一切顺利，离姨定会没事的。”

嘉荣的指尖轻轻划过谢轻舟的眉梢，将它慢慢抚平，她离他太近，视线不自觉被他的眼睛吸引，她盯着他湖蓝的瞳孔，鬼使神差地碎碎念道：“谢轻舟，你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嘉荣就站在面前，离他不过半尺，他的脸颊触碰到她柔软的指尖、听着她软乎乎的语调、嗅着她身上可爱又好闻的香气，谢轻舟感觉心中灵境翻涌，轻风一吹便是地动山摇。

“离姨同我说过，一旦神脉再次觉醒，易容术便会逐渐失效。”谢轻舟稳住心神，给她解释，“换而言之......我可能会越来越像从前的样子。”

眼前说话的谢轻舟脸红了，连耳朵根都烧得红扑扑的。

嘉荣眉梢一抬，眼神嗖地亮了亮，现在的他就如此招姑娘家喜欢，听闻璇华姑姑当年也是神族一等一的大美人，那往后岂不是想嫁他的姑娘家更多，不得从魔域一路排到天极之境。

嘉荣想想蓦地觉得心里头泛酸，不痛快。

她瘪瘪嘴放下手，转过身沉默不语。

谢轻舟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她生气，他望着她如瀑的长发，心思却飘远。

其实，他当日在明月山上对她所述，除去一桩，几乎毫无保留。

他刻意隐瞒了二人幼时那段短暂的人间际遇，既然天帝替她抹去记忆，他愿意做那个唯一记得的人，只要她永远开心便好。

嘉荣背对他站着，玲珑有致的身姿一览无余，她好像真的恼了，纤瘦的肩膀微微颤抖，头上简单插着的步摇在月光下铛铛作响。

谢轻舟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终于在某个瞬间，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从他脑海中呼啸而过，他的心开始不受控地剧烈跳动，连带着指尖都在颤抖。

他似乎有些明白——

他的小公主，好像也喜欢上他了。

忽然很想抱住她。

谢轻舟拼命抑制自己怦然跳动的心，他神色温柔，将早已在心中想过千万遍的话脱口而出：“嘉荣，你我之间曾有一纸婚书。你可愿......”

谢轻舟话说一半。

“可愿什么？”嘉荣猛地转身，她心中打翻的醋罐很快被糖饴填满，甜得快要溢出来。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神境里的每一棵小草都像长了嘴巴，叽叽咕咕吵得她无法心静。

“可愿什么？”她重新走近谢轻舟，抬起眼与他对视，又问了一遍。

谢轻舟抬手盖住她一眨一眨的大眼睛，语气里带了些局促，他搪塞，“没什么。”

片刻后他松开手，手掌轻轻点了点嘉荣的前额，说道：“问你可愿继续陪我将这场戏演完？”

祝霄未除，禁渊异动之事未解，现在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