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澄接到高欢信件,安排好沧州诸事,抵达信都时,时间已经进入六月。 “虎儿哥,你听说了吗?尔朱兆命高王将六镇旧部全数带回晋阳,要分配给契胡人为奴,这包不包括我们?” 张末凑到了薛虎尔身前,低声说道。 薛虎儿惊讶的看他一眼,疑惑问道: “你听谁说的?” 薛虎儿一心习练厮杀技巧,消息没有妹婿张末灵通。 破河西贼人一战后,张末已经迎娶了薛小妹,两人自是一家。 “有很多胥吏看见了尔朱兆发给高王的文书,现在营中都传遍了。” 薛虎儿瞟了眼一旁的刘延寿等人,这些人都是在大王山,由六镇降人中拣选,果然此时都是心不在焉的模样。 “肯定不包括,我等又不是降人。” 薛虎儿低声道。 他也同情那些六镇降人的遭遇,好不容易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契胡却不肯放过他们。 但他只是一名小队长,又有什么办法能够改变大王们的决定。 六月初三,高欢携带高澄与诸将巡营。 “大王,你曾与我们约定,要带领我们重建家园,当日之言可还算数。” “将我等带回晋阳给契胡为奴就是叫我等去死呀,大王。” “大王,怜惜下乡人吧。” “大王,我们不能回去呀。” 营地内,出身六镇降人的士卒们纷纷跪在高欢面前,哀嚎痛哭。 高欢似乎手足无措的模样,他痛苦地闭上双眼,两行热泪留下。 许久,他才语气悲愤的对众人说道: “贺六浑与尔等都是北镇乡人,自应同气连枝,我又何忍见乡人们任契胡欺凌,将士们但请信我,不止你们,你们的家卷,所有六镇的部民都会留在河北,我贺六浑从未忘记过当日的约定,若有罪责,我贺六浑一人受之。” 顿时三军齐声欢呼,高喊大王万寿,军心尽归高欢所有。 高澄在身后旁观这场表演,自始至终这都不过是一场骗局,所谓尔朱兆文书,全是高欢捏造,也是他故意流传出去,为的不过是激起六镇降人对尔朱兆的怒火。 高欢入主冀州已经两月,逐渐站稳脚跟,他开始谋划与尔朱氏的决裂。 尔朱兆有这么位结义兄弟,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回到府中,高澄探望了母亲娄昭君与大姐儿、二姐儿两位妹妹以及六岁的弟弟高洋。 “他贺六浑要做大事便去做,干嘛非要拿你一个娃娃差遣。” 一见到自己的心肝儿被晒黑,娄昭君心疼极了,将他抱在怀中,一个劲的摩挲着他脸上的皮屑。 “阿母莫要这般说,孩儿承了阿爷表字,怎么还是娃娃,况且孩儿身为世子,助力阿爷自是责无旁贷。” “阿惠说得好呀,不愧是贺六浑的儿子。” 山氏在高欢、高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孙儿阿惠,拜见祖母。” 高澄赶紧从娄昭君的怀里出来,行礼道。 “乖,乖,来,让老妇我好好抱抱。” 于是高澄又投入了山氏的怀抱中。 在军营之中高澄已经与高岳见过礼,高澄了解,从本质上来说,高岳与段韶是同一种人,贪财好色又吝啬,但又极为孝顺。 高岳幼年丧父,是由母亲山氏独自抚养长大。 因此,要与高欢这位最受信任的家族兄弟处好关系,不用在高岳本人身上花多少心思,诚心侍奉山氏便好。 得了山氏喜爱,高岳自然会爱屋及乌。 左右都是一家子,高澄从山氏怀中抬起头,对高欢说: “父王,孩儿当日在乐平城外,见识过尔朱兆麾下具装甲骑冲阵,一直忧心忡忡。 “这些时日孩儿一直思虑对策,终于在史籍中寻见了车阵抵挡甲骑冲阵的法子,请父王调拨匠人造车。 “孩儿以为有车阵阻拦甲骑冲击,再多造长柄大刀,专砍马腿,甲骑必可破矣。” 高欢当场答应下来,高澄所言确实是对付尔朱兆甲骑冲阵的好方法。 但难点是怎么让尔朱兆来冲击车阵,刘裕以却月阵灭南燕、破北魏之后,不会再有骑兵傻乎乎地直冲车阵。 不过聊胜于无,多做些准备总不是错事。 “阿惠准备何时回沧州。” 高欢问道。 “今日就启程,孩儿担心流言传入沧州,引得部民慌乱,早早回去也好安定人心。” 高澄回答道。 一旁的娄昭君却不肯干了: “怎地这般匆忙,多休息一日又如何。” 她这段时间以来与高澄聚少离多,心中甚是想念,今日看见高澄形容憔悴,本就疼惜,又见他这般急着要走,身为人母,又如何不恼怒。 高欢没有理会娄昭君的不满,应允道: “大事要紧,今后有的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眼见高欢拍板,娄昭君也不再反对,只是撇着嘴,侧过身子,显然生了高欢的气。 在娄昭君的陪伴下,高澄用过饭食,便领着随从们匆匆东返。 果然如他所言,尔朱兆要六镇降人回晋阳做契胡奴仆的传言已经流入沧州。 高澄才来到一处田地,就被部民们围了上来。 “世子,大王真要带我们回去吗?” “世子你快回去劝劝大王,我们回去活不了的,我们不能回去呀。” 众人七嘴八舌,周遭乱哄哄。 小高王演技到底比不上大高王,眼泪在眶里打转就是流不出来。 看来当日在漳水之畔,演技超常发挥眼泪鼻涕流了满面,是受了大高王的感染,当时高欢已经把情绪烘托到位了。 高澄索性不挤眼泪了,他对众人说道: “澄此次回冀州,就是听了这些传言,特意向父王求证。 “诸位,尔朱兆确实不愿放过我等,他强逼父王领六镇乡人返回晋阳。 “澄与父王商议,我们父子决定,宁死也不愿再见乡人受契胡奴役。 “大家都放心吧